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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名记者,而我只呆在战场上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我只是不停地按下手中的快门,一次又一次地与横飞的炮弹、断裂的肢体擦肩而过,然后一遍又一遍地向总部发送完成的稿件。看着眼前的废墟残垣和手持枪械、身背炸药的士兵,我的双眼却已被这城市浓浓的雾霭模糊了,带着一股刺鼻而呛人的气味。和我一起出生入死、疲于奔命的只有我手中的这台相机,即使它已经破旧不堪,可技术依然一流 。
它懂得我的一切,也只有它才能知道我在漆黑一片,宛如死亡一般的夜晚浅浅入眠的战栗与不安,只有它知道当我每次举起取景器时指尖的颤抖与和暗暗的心酸,只有它才会理解我在一边和难民们交谈,一边偷偷拍下他们真实表情时的揪心与歉意。就像现在我只是坐在这个庇护所的门前的石墩上一样,我只是紧紧地握着相机,等待着一个孩子的笑脸,一张完美的照片。而此时,炮弹与碎片不间断的从我的头顶,我的面前呼啸而过,虽然已经在这里呆了一些日子了,可是我仍然对这些东西感到恐惧,它们是杀人凶手,它们正在剥夺一个个生命,而我却只能坐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
我转过头,看着那些正挤在一起,用碎裂的旧碗吃着食物的人们。他们在这里呆了多久了呢?他们究竟过了多久这样的生活呢?我从未尝试着去询问过,在我到达这个战场的这段时间里,我的工作仅仅是拍下他们。不知过了多久,炮火声渐渐地暂停了下来,露出了一个略显灰暗的天空。这时,有一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小男孩被推进了这个摇摇欲倾的房子,他用脏脏的小手揉捏着他的肚皮,我想他应该是饿了。
我轻轻地拉了下他的手臂,把我仅剩的一包饼干递给他,可我知道多半那个小男孩会被吓到,然后大叫着离开吧,他们不喜欢像我这样的记者。但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微微低了一下头,嘟哝着说了声“谢谢”,然后就接过饼干狼吞虎咽了起来。我好奇地坐到他身边,想和他继续攀谈。同时,右手的大拇指也悄悄地搭在了身旁的快门键上。“你几岁了?”一般情况下我都是这么开始和小孩子对话的。“13岁”他用塞满饼干的嘴嘟哝了一句。“想家吗?”“想,但是家已经没了”。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咯噔”了一下,按住快门键的那只手不停地颤抖着,我在自责,可我不想放弃使命。“你想过什么时候才能再有一个家吗?”在听到我的问题后,在他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里顿时生出光芒,像阳光一样坚定而温暖。他用细细的声音慎重而有力地说:“我不知道,但是我不会放弃等待救援,不会放弃等待……”他还没说完,突然从天而降一声巨响,无数石块和钢筋从脑袋顶上坠落下来,整座房子在迅速崩塌。我顾不得考虑,立马抱起相机,拾起行李,想带着那孩子一起逃出去。可当我低下头寻找时,却怎么找不到他的身影,来不及思考,我只能弯下身,拼命冲了出来。
来到建筑物的外面,炮击声当然没有停止,但我呆呆地站着,也没有用手中的相机记录下这些瞬间,而且现在的我可能随时丧命。但我仍然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这幢正在慢慢土崩瓦解的房子,想着那个孩子接下来会说的话。他会说什么呢?我想,我已经知道答案了,因为最后那一刻他的脸上,有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应该也和他一样,在期待一个没有战争的未来。我能做的就只有坚守在这里,直到那个希望的到来。不只是他的愿望,更是我自己最大的期愿——让所有孩子,所有人都拥有一个可以让他们等待回去的家,一个完整而幸福的家。反应过来后,我急忙躲进附近的一处掩体,暂时得以躲过一劫。不觉间抬头看到头顶的天空,是那样的蓝,那样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