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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1941年6月5日晚饭前后,敌机来袭。剧烈的爆炸声连续不断,防空洞都在摇晃。黑暗中,周围的人开始躁动,小孩哭,大人骂,场面乱极了。正在这时,有人说空袭警报解除了,人群就争先恐后地向外挤,那个时候能吸上一口外面的空气就是幸福。
当我随人群挤到防空洞的三申店岔道口时,紧急警报又响了,洞里的空气紧张起来,已经挤出防空洞的人拼命往里钻,里面的人则使劲朝外挤,你推我攘。这时,有人惊恐地大喊“踩死人了!踩死人了!”人群更加骚动起来,你拥我挤,争相逃命,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被踩死踩伤……
小日本的飞机仍然在外面轰炸,猛烈的爆炸声好像就在洞门口,防空洞一抖一抖的。渐渐有人晕倒了,有人有了轻生的念头,不断拿自己的头往墙上撞,甚至有人用刀子割自己的手腕、喉咙;体力好的年轻人撑着周围人的肩膀,试图从人群的头顶上爬出来,但他们都没爬多久,就被下面的人死死拽住手或脚,钉在了那里……
我头昏眼花,鼻子和嘴一起贴着墙壁呼吸,嗓子干得快冒烟了,我感到自己不管死活,必须往洞口爬,就一脚踏壁,一脚踩在别人肩上,双手抱住前面那个人的头,使足了劲往上蹭,试了好几次才爬上去。其实,这时主洞里的人死得差不多了,一人堆一人快挨着防空洞顶了。我一寸一寸朝外挪,背已经顶在防空洞的顶上。不晓得过好久,我听见有人喊:“这里还有一个爬的!”就被抬到洞外。
洞外天黑,洞口亮,有人烧几堆火,到处都是呻吟。那些不能动弹的人,不管是死的还是昏的,只要一抬出来,就有人往其身上撒石灰(防止尸体发臭),然后往路边一扔,堆起几座小山,惨不忍睹……
赵克常
采访时间:2005年3月17日
采访地点:北京市西城区黄亭子新华社宿舍区
见证人:赵克常男,1925年出生,湖北武汉人。
1939年5月4日下午两三点钟的样子,我们的船停在接近朝天门码头的一个隐蔽的地方,敌人的飞机正在轰炸重庆。我们这些孩子在船上到处跑,看轰炸的情景。我跑到了船头,我不怕,因为我在武汉的时候见过空战。
当时天上的飞机多呀,黑压压一片,9架一排,飞得很低,连日本人的膏药旗都能看得见。炸弹就像狗拉屎一样向下掉,还有飞机上的机关枪也喷着火,响个不停。当时朝天门到处是浓烟和灰尘,在船上听声音就跟打闷雷似的。
敌机轰炸完走了,我们也很快从朝天门码头上岸了。我记得,下了船到路上,要爬很高的台阶,起码有几千个坎,当我刚爬了一小半的时候就大哭起来。因为越往高处走,地上就有越来越多的人肢体的碎片……(老人呜咽了)
有血肉模糊的大腿横在路上,有乱成一堆的肠子还在蠕动,有带着凌乱长发的半边脸狰狞地看着你,有只断臂的手心里握着一个精致小包,抓包的手指还在微微抖动!
我当时根本喘不上气,胸闷,窒息了,好像马上就要被憋死了一样,我忘了有没有哭出声,我当时可能连哭出声的力气都没有。我记得,当时不少孩子都把眼睛蒙住不看,有个孩子没蒙,但嘴张得大大的,合不拢,就这样走了一路。
我们走的是从朝天门到上清寺的那条路,步行。一路上去,看到到处着火,冒黑烟,尸体遍地,还有一块块人的肢体碎片。消防队员在救火,但大都是人扑手打,高压水枪很少。路边有不少哭死去亲人的。我在重庆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王群生
采访时间:2005年3月30日
采访地点:重庆市第三人民医院老干部病房
见证人:王群生男,70岁,1935年出生于日本,1938年随父母回到重庆,亲历了重庆大轰炸,现为重庆市文史馆副馆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