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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渐渐暗淡了，浅浅地投向寺庙的一角。僧侣们唱着晚祷的经文，敲响即将沉睡的大钟。凄凉的秋风抚过院里的一草一木，丝丝的哀鸣就像奏响磬钵在默默祷告。依依的檀香就是祈祷的经文，黑夜正为这静谧的圣地洗礼。
“你真的确定要离开吗？”方丈问一个僧侣。“是的，”那个僧侣回答道“我觉得修行够了，我要去云游四方。”方丈答应了，临走前，他交给游方僧一条苦瓜。告诫他，凡是遇见清澈的甘泉都要诚心为苦瓜做一次洗礼。每过一座寺庙都要将它在佛祖前供奉一会儿，唱最美的经文来为它祈福。一年后，回来把这苦瓜交给我。
一年过去了，当游方僧怀着隐隐作亮的苦瓜迈着快步，高兴地回到当年离开的寺庙时，方丈问他：“你悟到了吗?”游方僧微笑地点点头“是的，我悟到了空明的心志，淡然的情怀。”老方丈笑了“尝尝你手里的苦瓜，说说这是什么味道的？”游方僧照办了，继而，皱着眉头回答道：“依旧很苦。”
老方丈摇了摇头，于是又拿了一条苦瓜出来，对他说：“你还没真正悟到。现在，你继续去云游，凡是看见盐田沼泽都要把它浸一会儿，看见矿山沙场都要把它涂上一层污秽。但凡垢粕的地方都要经历，一年后再来见我。”游方僧接下苦瓜又上路了。
又是一度寒暑过后，游方僧回来了，他迈着匀匀的步伐，身上褴褛不堪，手里的苦瓜灰暗暗的。微微佝偻的身体，失去了昔日的矫健，脸色像古老的铁石一样黝黝发黑。唯一闪亮的是一双似蹙非蹙含泪的眼睛。
“方丈……我回来了……”游方僧的声音有些哽咽。方丈微微点头说：“你悟到了吗？”“没有……”游方僧啜泣了一下“我只是看见了盐田里劳作的人们，矿山上不时有人会被掩埋，还有边疆残酷的战争，贫民窟里，他们的慈母失去孩儿时无助的眼泪……在他们的世界里没有安定，没有希望。又哪里来空明和淡薄的心志？”方丈会心一笑，“你再尝尝手里的苦瓜？”游方僧小心地咬了一下，细细地咀嚼半晌。“什么味道，”方丈问道“还是很苦吗？”“不，淡而无味，”游方僧不解地回答道，“为何甘霖的洗礼不能使他变的甘甜，而污秽的蹂躏却能削减他的苦涩？”
方丈微笑起来：“真正的悟到你并不能用言语表达。你还记得刚来寺院受洗礼的时候我对你说‘在此之后要学会悲悯’吧？并不是这苦瓜变得甘甜了，而是你真正经历了洗礼，悲悯了苦的味道，就像苦瓜它悲悯了自己苦楚的内心，所以都就不觉得苦了。”
皓洁的月光，如同冥冥的面纱般盖在游方僧的背影上。望着那远去的影子，我自叹自己的渺小不知如何悲悯。而生活的每一天本身就是一场洗礼，我们只是像先前的苦瓜唱着优美的经文，沐浴甘霖，而忘记去寻找盐卤与沼泽这样的地方去悲悯自己真正的心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