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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村庄的本真被水泥路面和日益光秃的山头取代时,我不可否认,村庄正在消逝。
一
我居住的村子叫“白鹤村”,村边的两座大山是它的翅膀,村里的人都希望这双巨大的翅膀能带着他们飞向幸福。可是这双翅膀却光秃秃的没有羽毛----漫山遍野的,不是树木,而是衰草一片。过度的砍伐让白鹤失去了羽毛,也没有飞黄腾达之日了。
村庄不大,孩子无处不在。我是小孩子的时候,总喜欢在河边钓鱼。河水清澈,口渴难忍之时,便从河中掬起一捧甘甜如泉的河水,润润干裂的嘴唇。有时我们也成群结队地在油菜田里、玉米地里穿行,不管油菜花钻进了领口,不管玉米叶割伤了脸蛋。夏日酷暑难耐,山顶便成了我们的乐园。或睡在林荫中的草地上,或挂在树上吹风,也在水池里玩水。唯一遗憾的便是没能见着父母常说的满山果树的景象----果树早被砍掉,只剩下刨挖树根留下的大坑。
如今,与当时的我年龄相仿的孩子不在少数,但是,一样的河水,一样的土地,一样的山,怎么就没有他们活跃的身影呢?也是----肮脏的河水怎能容得下自在的游鱼?有哪家孩子能在河边寻得鱼趣?田间地头,杂乱无章,歪歪斜斜的瘦苗又怎会有吸引孩子漫步其中的魅力?面对满山的衰草,又有谁会去想山上曾经时一片翁翁郁郁,还有一个清澈见底的水水池?
这些年消逝的不仅仅是孩子们的乐园。
二
上次回家,父亲告诉我一个我几乎不曾见面的亲戚去世的消息,我的第一反应是惊讶,然后便觉得好像与我无关,因为我实在找不到悲伤的理由。但我静下来,想想身边逝去的那些人,又不由得悲从中来。异地求学,一月回一次家,听闻村里哪位老人不幸离世的消息,不禁心头一震,我想着,上个月我还跟他打过招呼,怎么转眼间就天各一方……
老人去世,这个村庄就少了一份古朴,一份深远。他们一生坎坷,其中的艰辛与苦楚无不催人泪下。
祖母是在三年前去世的,她是这个村庄的老人。祖母生在民国末年,大事小事经历无数。祖父死得早,但也巧得很,祖父头天死,父亲第二天就出生,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不幸的女人,一手将父亲带大,没有受人任何帮助。我家祖上是地主,祖母被当作“封建余孽”当着全村人的面批斗,然而祖母自始至终都没有求饶,即使是棍棒相加也不曾低头认错。祖母是勤劳的,就算是在改革春风吹遍小村,家境稍有改善时,祖母也没闲着。她总是独自在田间地头除草扶苗,偶尔也帮帮别家,她不别人把她看作没用的老人,也不想成为家里的负担。
祖母常笑着说:“你看那些排斥我的人都没活过我。”的确,在村庄里的老人里,祖母是最后一个走的,我想,是她的从容与坚强支撑着她走完大半生的坎坷吧。她说她还要活更久,要看我考上大学,看我给这个村庄带来荣誉,然而天意诚难测。
祖母是在入冬不久去世的,我被具大的悲痛包围,无法突围。入冬后,少见的雪花纷纷扬扬的飘洒下来,那飘飘洒洒的雪花可是祖母在给我提示?祖母啊,你化身为雪花,是想告诉我什么呢?渐渐地,我明白,那年冬天漫天飞舞的雪花是祖母给我的幸福与快乐的启示,它量悲痛冻结,然后化为来年春天一池春水。然而祖母无论如何是走了,随她而去的,是一颗坚强执著的心,她用心化成的雪只有我一个人明白。
从那以后,这个村庄一天天沉沦,像进水的轮船,越陷越深。
三
走在田埂上,看着歪斜的秧苗,我是该欣赏这乡村的凌乱之美呢,还是为村民劳作的粗糙而叹息?
穿行在晨雾中,在出奇的寂静里,我是该位人们的美好生活高兴呢,还是为村庄失去的勤劳而感慨?
踏上干净的水泥路面,告别泥水的浊染,我是该为农村出行的方便欣喜呢,还是为村庄失去了泥土的气息而有所叹惋?
丛身的杂草代替了昔日这片沃土上的麦穗稻苗,是耐不住怎样的寂寞,才让村里的人一走再走,留下这摇摇欲坠的村庄?
然而,总是有那么几个老人,他们鄙弃现代化工具,用双手轻轻抚摸土地的伤口,给村里的土地最后的关怀,这是一种怎样的孤独与执著?他们是在为“新生代”农民做示范还是预示着村庄的消逝?在机器的世界里,又有几个人愿意接过辛勤劳作的接力棒呢?城市似乎早已成为当今世人唯一的归宿,村庄只不过是建设中的城市。想想某一天,村里空空如也,只有几个垂死的老人座在破旧的门槛上,面对无尽的凄凉,回首过去朴实美好的村庄,然后挤出一滴枯木之泪,连灵魂也归结在这摇摇欲坠的村庄了,这又是何等的悲哀!
村庄是诗人笔下美丽的田园风光,是安宁从容的闲静生活,也是浮躁心灵的最终归宿。村庄啊,你能停下脚步转身看看我吗?让我再瞥一眼你那即将逝去的美丽……
乡间小道,我与村庄,最后一次深情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