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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外公在三年前的秋天去世了,无声无息地,如一场呼吸。
归天时他已七十多岁了。平静散漫的语文教师,单调的一生却遗留给我很多。
他酷爱大海,生前是每年都与我们去一躺海南岛的。他告诉我说:“人,应如海。海纳百川,没有容忍不了,走不过去的。真正的大海是宁静下波涛暗涌,而非浅薄的清风细浪。”年少时不懂,现在每当忆及却能品味出外公的志气。他很瘦,典型的读书人,透着一股文弱的书卷气。从不与人争吵,被人占便宜时从不恼怒,依旧一副淡淡的笑。以前我常学外婆的样子教训他,笑他傻,被人欺负也不还击。他就会点着我的头说:“做人要懂得大度,大度才能宽容。”间或我还要跟他争辩:“我人小,所以就小气咯!”他总笑着,纵容我的无赖。他曾说过:“大,是一种境界,因为大中包含着许许多多的小,只有一切都包容了,才是大!”
后来家中发生了很多事情,他也独力承担了下来,全都处理得井然有条。连外婆去世时他也没有流泪,那时的外公真的仿佛成了一根永不倒下的支柱,成了我童年时依赖的重心!
他的确用自己支撑着一切,他的笑意抚慰过母亲,安定了我。
直到后来,晚年的外公开始喜欢登山。爬到很高很高,然后望下去。他说过:“我们总以为人很伟大,不料人也只是这苍茫宇宙中的一颗微尘。若能真的弄懂大这个境界,便一切都超然了,懂吗?”
外公是一直希望把我培养成一个有见识的女子,他曾对我说:“外公我并不奢望你弄个什么学富五车,或者什么扬名万里,我是希望你能懂得如何大度地待人接物。只有内心是大的,宽广的,才能接纳更多,活得更有意思。”
只有在那一刻,我才明白到外公所谓的懒散随性不过是因为他的内心太“大”太宽广了,大得那些小小的是非纠纷一投进去连波纹也不起一丝!
就在三年前的秋天,外公将近弥留之际,他把我拉到身旁对我说:“外公没什么留给你,那柜子书就送给你吧。”我泪流披面,哽咽着无法言表!他用手揩净我的泪说:“莲英,别哭啊,我也走完这一遭了……”莲英是我外婆的名字,是结婚时外公替她起的。外婆原本是个不识字且只叫“阿妹”的乡下女子。
我终于看见外公对外婆的爱,对我的爱,对他这个家的爱了,仍然记得他弥留时的眼神,有难得一见的柔情,柔弱得让人揪心。是否这些爱一直放在心间?以至重得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我不知道,只惊觉外公的爱一直如浩瀚的海水,宽宏而又深沉地包围着,给予着!
其实外公一直处身于那个“大”的境界中。因着他的教诲,我的心可以平静地面对很多事。
闭上眼,仿佛仍听得见“人,应如海,海纳百川”
言犹在耳,禁不住泪如雨下。
如此这般深沉的爱恋,是尽其一生也无法遗忘的。
外公,我终于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