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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人生像一只口袋,当代口风上的时候,人们会发现,里面装的全是没有完成的东西和令人遗憾的东西。在我少年的口袋即将封口的时候,向里望去,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永远留在袋子里的遗憾和悔恨。
我总也忘不了他―张金涛,我小学三年级的同桌,那个聪明好动的男孩子。
那时,我是班里的学习委员,学习好,又讨老师喜欢,这使我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张金涛确是班里最调皮的学生,几乎每天都有科任课老师和同学向班主任“告”他的“状”。
华金涛的父母都在北京,他一人跟着有病的奶奶,总是穿戴不整,指甲长,脖子脏,是班里的“老大难”。但为人却极其善良、真诚、憨厚,他的那双大眼睛里总是闪动着单纯的热情。
有一次班里调位,老师把我们调到一起。我知道老师是要我帮助他改掉身上的缺点。而张金涛觉得,能和“干部”同桌,是对他的信任,很高兴。那几天,他的眼里一直盛满按捺不住的喜悦和兴奋。课上,他常常用橡皮刻个小人儿,在树上画只小鸟儿,然后捅捅我,送给我看,双眼在闪闪发光。
可每当这时,我总是用一种威严的目光冷冷地回敬他,从鼻子里轻蔑地“哼”一声,于是,他的热情立刻冷却,低下头再也不抬起那双失望的眼睛。
有时,他的胳膊不知不觉过了“三八线”,我便厌烦地用笔敲敲他的胳膊。“过去!”我看见,他用的是一种陌生的目光来看我,然后悄悄地把胳膊缩回去......
以后,张金涛好像“老实”了许多,上课极少说话,胳膊也总在自己那边。我心里暗自得意。我渐渐发现,他虽然疏远了我,学习成绩却在一天天进步。我有些惊诧,也有些害怕,而更多的是对自己的信心。“他怎么会超过我?!”终于有一次数学考试,华金涛的成绩高出我3分,我顿时妒火心中烧,觉得自己的自尊受到了侵犯。
几天后的一次国画课上,我交完作品回来,看见张金涛正把他的笔伸进我涮笔的杯子里,清澈的水立刻乌黑一片。他看见我过来,仰着脸,憨憨地笑,那双大眼睛是那样透亮。
可我积攒了几天的怒火却一瞬间被点燃了。我抓起他的作品,狠狠地摔在地上:“讨厌!谁让你用我的水的!”
他猛地站起来,脸色变得通红,眼里充满委屈和气愤,我若无其事地坐下来,他却在那里站了好久,始终什么也没说。最后,他默默地拾起自己的本子,坐了下来。
我感到,他的身子在微微地颤抖。
第二天,一切都和往常一样,我仍然“管”着他,他有时也和我说话,但我发现,他的眼里已经黯淡无光了,没有了那份信任的热情......
三年了,整整三年了,张金涛早已去了北京,少年时代的事只留下梦一般恍惚的记忆,我眼前总闪现出他的那双眼睛―信任的眼神、委屈的眼神、失望的眼神......我不知道他有没有遗忘这一切,不知道他是不是仍在恨我。而在我心中,总也抹不掉这少年时的悔恨。
我仍然学习好,仍然讨老师喜欢,仍然有一种优越感,仍然当干部“管”别人。然而,我再也不会无端伤害一颗真诚的心;我懂得该怎样去尊重每一个善良的人,即使他是一个弱者。少年的口袋就要封起,但我知道,里面永远会有一份沉重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