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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布置了一个作业：晚上给妈妈洗一次脚。
当时，同学们都笑了，笑声中充满了不解。上小学的时候，都是妈妈给我们洗脚；上中学了，都是自己洗脚。至于给妈妈洗脚，倒真的还没有过。何况，在人们的印象中，脚总是与丑和臭联系在一起的。
同学们都在新奇地嬉笑着，似乎这次作业对他们来说有些不可思议。“真是的，老师布置这么个作业。”有人小声说。
“都不要讲了！”老师似乎有些生气，“按要求完成作业！”
铃声响了，同学们像鸟儿一样飞出教室，老师都被他们落在了后边。
我独自一人，沿着那一条走惯了的路回到了家。
这时，已是黄错，妈妈还没回来。她每天都在农田里干些，我无从知道，我只知道，干活是她的事，上学是我的事。
不经意间，我忽然想起了老师布置的作业，于是，我从水缸里舀出半盆清水，放在堂屋中间，盯着那一盆水，陡然想起小时候妈妈为我的小脚乱扑腾，妈妈蹲在我对面，一手抓住我的脚，一手去擦溅在她脸上的水珠……对！今天认认真真地给妈妈洗一次脚，我打定了主意。
门响了，我赶忙跑出去。是妈妈，她刚把农具放下，便从缸里舀了一大瓢水“咕咕”地喝了下去。“妈妈”，我习惯地叫了一声，生硬地说：“让我给你洗洗脚吧！”
妈妈愣住了，十几年了，这是第一次听到儿子这样的话，她竞然有些不知所措。
“不用了，还是让我自己来吧。”妈妈显然有些不习惯，推开我说：“去给牛添些草吧。”我却不肯，小时候的犟劲儿又上来了，执意要尽一次孝心。妈妈坚持不过，强调说她的脚可是很臭，很丑的。
我说：“儿不嫌母丑。”
妈妈把脚伸进了那一盆清澈的水里……
我把手伸向那一双脚……
当我的视觉和触觉都汇集到那双脚上时，我一下子怔住了：一条象昊蚣一样的两寸长的伤疤嵌在她的左脚上，脚上沾了很多土，十个趾甲就像一个个干瘪的失去光泽的小塑料片深深嵌在趾头里……
这就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那双脚吗？这就是我十五年来生平第一次认真观察和抚摸的那双脚吗？我的心一下子震憾了，抬头看妈妈时，我才发现她的确很憔悴，那头发，那脸皮，那深陷的眼窝……
妈妈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笑着说：“嫌我丑了吧，脚上的大虫子是做手术时留下的，咱家盖房子时一块砖头使的坏。”
我的泪并不丰富，但每滴泪都那么深圆，那么硕大，从脸颊上滑落，落进了盆里，溅在了那一条大“蜈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