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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从高楼大厦中斜射下来,溢满了狭小的缝隙。
闹钟在积蓄了巨大的能量后在正午时分发出刺耳的声音,客厅阳台窗户被墨绿色的厚重窗帘覆盖着,卧室和厨房咫尺可见,客厅里被无穷无尽的黑暗填充。
这是一个简单的一室一厅,现在没有人在。
我在你不知道的地方看着你,我在你藏匿的地方等待你,我在你前进的方向指引你。
我一直在等待着你的到来。
早就被等待磨光了所有岁月的我,看不到你的未来。
我很少去她那里了,从那个秋天开始,我们之间的联系就几乎完全消失了。以我现在的线索,也只能两个月见她一次了,但每一次见,内心就会更踏实一分。像她那样聪明的女子,一旦躲起来,我是无论如何也找不见的。见面时我也没有问她生活的怎么样,她和我不是同路人,生活习惯不同,说话尽量简便,有的时候甚至只是用做手势——她觉得自己很累——我就会离开了。我藏着这个小秘密,把它变成无足轻重的事实,直到我习惯了每两个月去一次那个狭小的房间,直到我忙于应付工作给我带来的忙碌感。至此我已经完全脱离了那个大家庭,或许她说的,我们本身就是厌氧性的寄生虫,却不得不暴晒在太阳之下,这样的事是没有人愿意长久做的。
于是我回忆起她是如何带我逃出那个让人窒息的家庭,似乎只用了一句话,她像是试探着说,我们离开这里吧——于是我就答应了。我从来不会思考后果和过程,在快速奔跑的时候,人体的本能会促使他们辨别目前的危险,而后面的未知,在没有见过之前,是从来没有任何感觉的。我知道我没有所谓强烈的第六感,我的本能就是随波逐流,直到在哪个不知名的小酒吧里,那个吉普赛人装扮的占卜师装腔作势的预言我其实已经支离破碎的未来时,我才明白我自己一直活在过去里。
而当我寻找自己的未来时,我就活在过去和未来狭小的缝隙中,动弹不得。
她没有手机,家里也没有固定电话,我去她家的时候,也没有固定的时间。我去的时候往往都是下过班身心疲惫的时候,自己当然没有欢娱的身心,但是能见到她就是好的。有的时候我只会和她简单的说几句,就匆匆离开,我怕我和她之间说得多了,反倒暴露出我的懦弱。
我承认我是一个懦弱的人。
这种不咸不淡的境况一直维持到我失去工作的时候。
那些天我一直一个人在家,一个人孤单的做记录,上网,冥想,看电视,读点别人都不懂的书。在这样反复的生活里,我觉得自己已经无所畏惧孤独了,我从电脑旁把我的脸移开,镜子上的我显得格外憔悴。我无畏什么生活,却这样一直躲避,每当我觉得我应该出去为自己的工作想着落的时候,我便想到了她,我于是理所应当。她在逃出后有三个月都没有出门一步,那些天我天天都要开着手机,因为有的时候她会忽然打电话过来,她继续平淡的说着一些自己幻想中,抑或是理想中的事物,她会一直平静的说——她所谓真正的爱,和平与宁静。她不奢求什么,她也应该知道,像我这样的人是不会了解她,然而那段时间里她一直那样,不停止。后来她终于走了,我却又开始想成为她。
这无所谓什么,当我重拾旧时记忆时,我才想到她曾受到多少苦,要怎样去应付这个妹妹。现在我不需要她的时候,我们的关系的确如此的不令人重视,我不与她交涉,她也不会来找我。我们冷了,淡了,不需要了,我也就放弃了。
有时候,一个人什么也不做,一直去思索些匪夷所思的阴暗面,我生生的把自己的内心剖开,去寻找它不为人知的一面。许多时候它会在一瞬间像是消失了,整个人也就毫无知觉,于是大段大段的时间里脑子也就空空的运转着,有些许时会会想到从前的画面,但更多的是从没见过的事物。屋子的东西,我每天都在看,长时间的看着,直到视网膜只有那么一种事物,完完全全的定型,却在第二天发现它们变了,我又徒劳无功的想要记住它们,我于是开始了荒诞而无稽的幻想,三月份我在雪山上,我在等最初的太阳出现,我不记得那段时间里我去做了些什么,但是我只要一闭上眼就会看到苍白的颜色,以及那边太阳的光辉——或许还有她。
她在我的幻想中出现,亦正亦邪,我却无法辨别她,我宁愿相信她是存在的,真实的,却又害怕有一个如此聪明的姐姐,我躲在幻想里,是的,但是幻想也不会让我安宁。
世界上不会有绝对的爱,和平与宁静,它只存在在最初,最美好的臆想中,经不起事实的考验。
倘若要形容她。
我无时无刻不在恐慌着这一事实。
五月的时候我如约去见她。然而我却是满心的不情愿。也的确,我生怕她再说出她的内心思想,如此轻易的击中懦弱的我,让我看到如此险恶的一个现实。她已经醒来了,只留下我一个人,长睡不醒,且不肯放弃自己的幻想。我知道她不会说的那么严重,但是我会理解——我有思想,是的,我在思考,每一天。从开始倒结束,我的思想导致我精神恍惚,我的执着让我付出代价——我已经不可能正常了,我身上一定有什么问题,有的。一定有的。
她的房间里有太多的镜子,白天的时候会刺激我的眼球,我于是很少在白天去。我拒绝去知晓自己的模样,人的模样只不过是一层保护膜——而我,却可以看穿保护膜,生生直抵阴暗而未知的内心,刺穿愚昧而无知的思想——我可以,我当然可以。我的无畏和我的思考,就是我的后果与代价。而现在,夜晚的时候,黄色的灯光在镜子上反弹,美好极了。
她就在那里,但是她不说话。于是我安静了,我乖乖的见她。奇怪,什么时候她和我一模一样了,也许是在多久以前吧,总之我不记得了,在我的记忆力没有打上标签的都是模糊的,我明白。
我讲了很多,很多很多。我讲我的罪恶,我的错,我所需要的救赎,我所期望的真正的爱,和平与宁静。然后她只是看着我,用乌木色的眼睛看着我,有的时候会安静的笑笑,象牙白的脸色在灯光下变得柔和。我于是讶异了,我无法知晓她为何不与我交谈,这是必要的,必要的。我不是在向她寻求帮助,是的,没有。我忽然停止了诉说,我略微有些不快的看着她,直到她用带有磁性的声音说—— “我亲爱的妹妹,我一直以为你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人。
你可以无畏,亦可以不顾一切,但是在这个浑浊的世界上,无畏是要付出代价,不顾一切的后果就是得到一切的恶果。你的灵魂是美好的,是纯洁的,然而也是容易伤害的,我无意去探寻过,人会阴暗到什么程度,但是你会想不到,最纯洁的灵魂,也一样可以是最邪恶的地方。
我与你不同,我同样犯了大错,但是我不忌讳,我明白我迟早就要去赎罪,所以我活得很顺利,我只是在等,继续消磨我的生命,直到它,它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吧,真正的爱,和平与宁静,在那个天堂,是一定会遇见的。”
走之前我打碎了所有的镜子,一刹那间一切都消失了,破碎的镜子里我的影像重叠了无数,每一个都是乌黑的头发,乌木色的眼睛和象牙白的脸色,每一个都是我,每一个都是我内心里不肯停息的幻想。
我今年才二十九岁,我之所以会失去工作,是因为作为会计的我帮助公司董事做了假账,我的姐姐——在幻想里或许有,她刚刚消失了,在镜子里,消失成了无数个。
在天堂?我明白,我是不可能去了。
不可能。
镜子里的不一定是真实,因为真实就是扭曲的。
如果我说这个故事还没有结束呢?
叶柔是这家精神医院里的最新医师。第一次负责的病人,就是白嘉,这个女孩一直安安静静的,有的时候会和叶柔聊一些外面的事,叶柔和她沟通的时候,她总是冷静的,长长的睫毛下乌木色的眼睛大而空洞。叶柔总是很好脾气的去开导她,然而她一直很少提及过去的事,只是一再的述说一些奇妙的思想,那些幻想是不可能的,是不存在的,然而她一直相信着。
“你是说白嘉?”
“对,就是她——”
“她一定经常和你说起什么爱,和平与宁静吧,或者就是什么她的罪恶——才二十三岁,就这样了!”
“可是——”
“她就是爱幻想。”
她一直很爱幻想。
她不是二十九岁,也没有离家出走,没有姐姐也没有任何亲戚,她只是有臆想症,她只是会幻想。她没有任何秘密,她的秘密就是她的幻想,她的工作是假的,她的姐姐是虚无的,她的幻想是不现实的。
谁说镜子看到的就是真实。
美杜莎的眼睛,在看到你的那一瞬间,你的人生就开始了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