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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90年代初,我到达美国,在宾夕法尼亚州的巴克奈尔大学(Bucknell University)攻读教育学硕士学位。
起初,我没有奖学金助学,需要身兼数职打工维持生计,先后在学校餐厅、小吃部,北京楼中餐馆、容亭中餐馆,学校图书馆、保安部等地方打工,还要教美国学生中文。最多时一天打五份工。
刚到美国的第一年,我感觉所有一切似乎都是黑暗的、无奈的、悲惨的、痛苦的……有时站在校园里,看着高速公路上奔驰的车辆,泪如泉涌,想家、想回家……
艰难的打工生活
在美国,一般外国留学生一周只能打二十个小时工,我却超过四十个小时,比全职还要多。工作超过四十小时后要付双倍工资,我可不知道这种规定,所以头儿找我谈话了,让我减时。
在学校餐厅打工,每小时是四美元,主要是洗盘子。我在上海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什么家务都不会做。初始,我觉得是件痛苦的事,后来慢慢地习惯了。真是命运改变人。
餐厅管理得非常严格,上班打一下卡,下班再打一下卡,吃饭的时候也要打出打进,扣掉用餐的时间。但可以在那里免费用餐。
巴克奈尔大学是一所贵族学校,绝大多数的学生都是来自上流社会的家庭,很有钱,挥金如土。学校餐厅很浪费,当天吃不完的东西(不乏一些山珍海味),晚上全部倒掉了。这一切让我这个穷学生看了真心疼。
相比较在中餐厅干活累多了,什么都要干,一刻也不能停。老板就在你眼前晃悠。中午,老板提供的午饭,是酸辣汤拌饭。
我的工作之一经常还要给鸡“按摩”,因为鸡要放在卤水中浸泡才入味好吃,想想可真不是滋味……
有一次我切菜时,不小心把手割破了,鲜血直流,我跟老班娘说,希望她给我换个事儿做,天哪,我做梦也没想到她竟然拿出一瓶胡椒粉,唰唰洒在我手指的伤口上,让我继续干。那可是数九寒冬……把胡椒粉当云南白药来使……
老板娘每次让我连续干六个小时,却只给我二十块美元,那每小时只有三点三三美元呐!
我还当过学校保安部的保安。这份工作我很喜欢。因为工作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到凌晨四点,穿着保安部的桔黄色背心,手里拿着步话机,挺神气的!工作程序是这样的:上班时把我所管辖的区域巡逻一遍,锁好大楼所有的门,中间的时候第二次巡逻一遍,最后在结束之前再巡逻一遍,把所有的门再打开。其余的时间只要根据步话机的指令待命就行了。我主要利用这个时间来看书做功课。
我们的学校分四个部分,需要四个人来完成。美国学生很懒惰,需要钱时才打工,有一点钱就不干了,尤其是周末,美国学生全都去party了。几乎每个周末,我都是一个人任劳任怨地干四个人的活,保安部的头儿很感激,主动提出要给我写推荐信。
为奖学金争取好成绩
我念的是教育学硕士,一般没有奖学金,没有奖学金对于我这个穷学生来说非常艰难。
我去找系主任邓禄普(Dean Dunlop),他说没有。我便缠着他,天天缠着他。他打电话跟我的担保人毕克(Bick Long)说:Dealing with Mike (我的洋名叫麦可) is the worst experience of my adult life,跟我打交道是他成人后一生中经历过的最糟糕的事情!
出于无奈,也是为了摆脱纠缠,他便将了我一军,表示可以给奖学金,但是有个条件,这学期你所有的成绩必须全是A(优)。他认为我每周打工的时间超过四十个小时,根本没精力去学习,是不可能拿到全A的。
得到了这个承诺之后,我拼命地用功,把打工后的所有时间都花在学习上了,每天只睡几个小时。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以全A的成绩,从第二学期开始,终于拿到了奖学金。
硕士研究生在第一学年的暑假期间,可以向学校申请中期实习。我就在北卡罗来纳州的我担保人居住的Pinehurst市的一家宾馆找到了一份工作,向系主任提出申请。他说不行,因为专业不对口。我学的是教育学,跟宾馆没关系。但我对他说,我主修的是教育学,但我副修是日语,而Pinehurst市是世界高尔夫球的中心,有很多日本游客住在那儿。一番话说得系主任哑口无言,只得在我的申请表上签了字。
是择业还是读书
当我在巴克奈尔大学念了一年书时,突然发现有一个我喜欢的工作机会,底特律的丰田汽车公司在招聘总经理助理兼日、英语翻译。我寄出自己的简历,申请这个职位。
底特律的丰田总裁立马产生浓厚的兴趣,用日语跟我通了电话。随即让秘书替我买了一张机票寄给我,请我飞过去当面谈。谈后一拍即合,给我年薪三万美元,要我马上去上班。但是,我却有点左右为难。去吧,我还没有完成自己的学业,得边工作边业余学习补学分才能拿到学位;不去吧,好工作多么的难找啊,放弃了很可惜呀!
我正在为是否接受这份工作犹豫不决的时候,圣诞节来临了,我从宾夕法尼亚州开车去北卡罗来纳州看望我的担保人。
一年前,我花了四百七十五美元从美国学生那儿买了一辆米色的活蹦乱跳的美国通用汽车公司生产的Pontiac二手小汽车。她任劳任怨地为我服务了一整年,但她在我去看我担保人毕克的途中壮烈“牺牲”了。只见车后浓烟滚滚,我驾离高速公路,驶向临近的住宅区。我在一户美国人家门口前停下车,去敲门,一位老人打开了门,我跟他说明情况,他转身提了一桶水出来,朝着冒着浓烟的车尾泼洒去……火熄灭了。老人家邀请我去他家坐坐,让我用他家的电话给我的担保人通话,还请我吃了晚饭 ——美国人很好客!
几小时后,毕克到了,他说已给拖车公司打了电话,他们会来把我的“烈士”拖走,说好了他们不收我钱,我把那辆车送给他们。
到了担保人家后,和他谈起了丰田汽车公司要聘用我的事。他让我别去,要我把自己的学业完成后再去工作。
毕克带我去见了Macfield公司的总裁比利(Billy Armfield)。Macfield是美国一家很大的世界五百强的跨国公司,专门从事纱的加工生产。比利听了我的故事后,很欣赏我,对我说:毕克说得对,你应该先回学校把学业完成,工作的事儿之后再说。为了让我安心读书,比利答应在我完成学业后,给我一份出口部经理的工作,年薪三万八千美元。并且说,到时候你可以比较后再做决定。人都是有感情的,比利这么对我好,我还需要比较什么呀?
那天回到我的担保人毕克家后,他亲自替我写了一封信,解除丰田公司与我的聘约,而我却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在辞呈上签了名。
比利听说我的“坐骑”“牺牲”了,主动提出借钱给我,让我买一辆自己喜欢的车。我心想总裁比利亲自借钱给我车,不买太拎不清。同时,我打算尽快还钱(我不喜欢借别人的钱)。我挑了一辆灰色的美国福特公司生产的Mercury Lynx二手车,花了一千五百美元,兴高采烈地开回巴克奈尔大学了。
毕业后进入美国主流社会
经过两年的辛勤劳动,总算苦尽甘来,毕业啦!拿到硕士学位啦!我在校两年的GPA(grade point average)即平均分是 3.8/4.0,按百分比算就是95分,那是全校最高的分数。在这里我补充一下:美国大学的成绩是以GPA来计算的,满分四分,看一个学生的成绩好坏是以GPA来衡量的。
考完试,我离开了巴克奈尔大学,开车去Macfield公司上任了,连毕业典礼也没来得及去参加,方帽长袍的毕业照没有拍成。现在想想也挺遗憾的!
从那以后我就开始了在美国的白领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