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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心理咨询室。心理师李清看了一眼手表。离约定的时间差一分钟，钟忆走进来，李清微笑起身，说：“你好，我是李清。”“嗯。我很好。嗯……不，也很不好。所以我又来找你了。”钟忆坐下。李清也坐下，说：“我还清楚地记得你。你变了，真的变了。看来你是找到自己的方向了。”
李清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她的脸犹如泅了水的水彩画，慢慢滋长蔓延开来。一直蔓延到半年前。一点一刻了。里治疗者约定的时间差了一刻钟，李清转动着椅子，四壁像水里的漩涡那样在眼睛里打转。一个女孩开门，急冲冲的。李清停止转动。棉麻质地长裙过踝半厘米的样子，撒遍了暖色的小碎花，纯白色羊皮平底鞋。樱桃小嘴，娇艳若滴，绯红的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灵活转动的眼眸慧黠地转动，美得如此无瑕。女孩走上前去，长裙散开，举如风拂扬柳般婀娜——李清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孩。李清微笑：“你好，我是李清。”“你好，我……我是钟忆。我最近心里堵得慌。”钟忆说着，眼眶里开始泛红。她似乎有一大坛苦水要倾倒，让人心疼的女孩。“你不用有所顾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李清笑着。她对多少治疗者说过多少遍这样的话，自己也想不起来了。不过，也没有多少治疗者就这么容易地说出来。“唔……我十五岁，刚上高一。我遇到问题了：我找不到自己的方向了。”钟忆紧锁着眉头，嘟着嘴。
“我进入了一个新的班级，同学都特别活泼，阳光。不像以前的班级那样沉闷。本质阳光的我很快就跟同学熟络了。我很喜欢他们。” 李清专注地听着，感到钟忆言语里流淌的甜蜜。“那样不好么？”李清不解。“是挺好的。只是……只是我觉得我失去了自己的位置。我在这样一群人里是怎样的位置？我应该努力地变成上流，还是安安稳稳地在平缓的中流？”……李清让钟忆回去安安静静地想想是应该以怎样的姿态融入于他们。李清觉得，人，总该有些伪装的。这是多年来作为心理师得到的结果。只是，伪装得过头必然会失去一些东西。李清看着眼前这个女孩。黑色紧身连衣裙，招眼的湖蓝色毛线围巾松垮垮地搭在脖子上，黑色高跟短靴，微卷的头发自然地披散着。鲜红的嘴唇微微上扬，眼神里流露出满满的自信。“钟忆，你现在的麻烦是……？”“上一次，我回去之后静静地想过了。我要做一个人见人爱的女生。于是，我就努力地粉饰自己的华美外壳。买了很多与众不同的衣服，每天精心打扮，和每个人都特别亲近……而当我发现我的外壳真的已经够华美的时候，我又不知道怎么办了。”钟忆迷茫的眼眸乳半年前，“有一次初中同学聚会。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那时我多兴奋。后来散了的时候，从前的好友对我说：‘你变了。’我说：‘不好吗？’
朋友摇头说‘不是。你不觉得顶着这个光坏累吗？你觉得值得吗？你真的过的好吗？你确定你身边的朋友是喜欢你还是喜欢你的光环？’”钟忆越说越痛苦。“那你过得好吗？”李清追问。“不好。真的。不好当我在拥有那些羡慕、赞美的眼神的同时，也离他们越来越远了。他们与我曾经惺惺相惜，不是因为我的光坏，而我如今的光坏却深深地扎疼了他们的眼。我想我该放弃这个华丽的姿态。”李清不语。钟忆站了起来，蹬掉了高跟鞋，打了电话：“喂，你还记不记得，从前那个热爱棉布碎花的钟忆，从前那个无邪的钟忆？你等着我，那个真的钟忆就要来了。”
钟忆光着脚跑出心理室，任发丝怎样飘散、凌乱。回头一笑，融化了李清所有的担心。钟忆跑得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