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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许多人听说我要写监狱，都好奇地问：“监狱里是不是特'黑'呀？”他们说的这个'黑'字，含义是多方面的，有点文化和社会阅历的人一看便知。犯人在监狱里的生活图，犯人在监狱里吃什么：
为什么会这么多的人，不约而同地提出这样的问题呢？原因是多方面的，一是过去我们中国的监狱把门关得太严了，对外宣传太少，致使人们对监狱有种神秘感；二是人们在电视、电影里看到的古代监狱、国民党监狱乃至外国监狱的“阴暗”故事太多，把那种印象“移植”到当代中国监狱里来了——凶神恶煞般的牢头儿狱卒。阴森可怕的监舍牢房，“光明正大”额匾下的肮脏交易，等等。
还有一个原因也是不可忽略的，那就是改革开放以前，中国法制极不健全，中国监狱也曾给那些坐过牢的人留下了不佳的印象。那时国家主席都没有生命保障，更何况普通人？现在，改革开放20年了，中国的方方面面都发生了深刻变化，监狱也不例外。
我采访过的七个省市的十几所监狱，有的属于经济落后地区，有的属于经济发达地区，尽管各地监狱的硬件设施差别很大，但在管理制度和尊重人权方面都是一致的，那就是严格按照国家规定的监狱政策进行管理，特别是1994年12月29日《中华人民共和国监狱法》颁布实施以来，全国的监狱管理工作都有很大改观。那么，现在的监狱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我在青海省塘河监狱采访时了解到，十年前的一场大地震，把监狱所有的办公室和家属房夷为平地，死亡100多人，而监狱大墙内的监房却一间没倒，也没死一个犯人，原因是监狱办公室和家属房全部是“干打垒”（一种用粘土垒起来的简易房），经不起强烈的地震，而监房全部是砖瓦结构，要比“干打垒”坚固得多。地震发生以后，安然无恙的犯人纷纷主动要求参加抗震救灾，他们在解放军和武警部队的救灾队伍没有到达之前，抢救出许多重伤员，发生了许多感人至深的故事，而且没有一个犯人趁乱脱逃，100多名犯人立功受奖，并获得减刑和假释。塘河监狱大地震的有关情况后来还上过1992年国务院新闻办公室发布的《中国改造罪犯的状况》白皮书。
在山东鲁南监狱采访时，给我印象最深的是犯人大伙房。那个伙房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像两个工厂的大车间，一间做主食，一间做副食。我一走进副食“车间”，就闻到一股扑鼻的肉香，只见两个直径约有一米五的大锅里正在煮肉。值班的犯人告诉我，他们每顿饭是两个菜，一荤一素，菜是每人一份，主食则随便吃，不存在吃不饱的问题。在旁边的墙上，有一张做工精致的像展板一样漂亮的犯人《一周食谱一览表》，上面不但标明了本周每顿饭吃什么，甚至还标明了这些食品的营养成份和所能产生的热量（大卡）。对在狱中占很小比例的穆斯林犯人，也专门为他们制定了食谱。在主食“车间”，我看到巨大的汽蒸锅里蒸的是雪白的大米饭，一人多高的不锈钢蒸屉里蒸的是白面包子。包子很大，一个足有四两，我情不自禁地对陪同我采访的监狱办公室王副主任说：“这包子可真不小啊！”王副主任说：“要不要尝尝？”我非常想知道包子里面是什么馅，便说：“好，尝尝。”一个犯人马上从刚取下的长方形蒸屉里拿了两个包子。我说一个就够了，其实一个都吃不了。我想把包子掰开给王副主任一半，没想这一掰，里面的油马上顺着手指缝流了一地——不仅是肉馅的，而且油还很多！我和王副主任站在那里大吃大嚼，引得旁边正吃饭的犯人都好奇地看我们。王副主任告诉我，他这是第一次尝犯人食堂的东西，还是沾了我的“光”。因为监狱有严格规定，管教人员是不准到犯人食堂吃东西的。监狱有个职工食堂，据说不如犯人食堂办得好，一些单身汉对负责管教的蒋副监狱长说：干脆我们把伙食费交到犯人食堂，到犯人食堂就餐得了。蒋副监狱长断然拒绝：不行，管教人员不能占犯人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