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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大学教授,云南省政府督学,云南省高教学会常务副会长,省高教评估事务所所长。专注于大学精神及教育改革发展问题研究 |
2006年3月,许倬云先生在台湾大学演讲时提出:“我们面临的今日世界,只有专家没有知识分子”,这是当今全球面对的严重课题之一。他进一步举例说:“以美国的学术界与同时代的欧洲学术界相比,美国学术界缺少知识分子。美国的知识分子在作家、记者与文化人之中,不在堂堂学府之内。学府里只见专业教师、专业研究者,他们只问小课题,不问大问题,也很少有人批判、针砭当代,更悬不出一个未来该有的境界。他们只看见保守与自由的对抗,却不再提问‘自由’该如何从新界定?”一晃眼,十年过去了,快速发展中的中国又将如何?无独有偶,甚嚣尘上的高等学府内“只做大课题,不问小问题”的专家云集,蔚为大观。
在传统中国社会,“旧知识分子”一般指狭义的“读书人”,这种人大多迂腐抽象,不接地气,无法具体,原则大,理想多,常常蜷缩于书斋之中,深藏于学府之内。而今时代变迁,“新知识分子”往往以“学者”或“双肩挑学科带头人”面貌示人,间或还组成一个个名目壮大的团队,享有各级各类政府津贴,往往号之以大江、大河、大山头衔,十分著名,次一些的则以湖、溪、丘、渠号之。他们占有甚多,似乎什么都不缺了。果然如此吗?
在西方,“知识分子”可以从两个维度来分类,一类是所谓的“Intelligentsia”,他们是这样一群人,意图将另一个文化“全盘引进”,从一片土地整体移植到另一片土地,这些人也可以视之为“文化行者”。另一类则称为“Intellectuals”,他们是那些在本社会、本系统之内,或做解释工作,或悬挂理想,或做良师、良吏的知识分子,亦被称之为“社会良知”。虽处于不同的文明系统,中国的知识分子却也异曲同工。北宋张载号称:“为天地立命,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区区二十余字竟成为跨时空的经典表述而纠缠着不同时代知识分子的共同期许,似乎据此圈定了知识分子价值彰显所应有的四个向度。“为天地”者择重理念的向度,承担着解释自然和宇宙现象,辩解生命及古今价值的责任;“为生民”者归属躬身践行的向度,着眼于众生普度情怀,不论文武,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继绝学”者着眼创新发展的向度,致力传承文化,务求推陈出新;“开太平”者指望愿景的向度,他们无法容忍短见与庸劣,憋不住针砭时弊,力图革新,朝向美好。
最近,一篇题为“被腰斩的XX校训”一文,再次警醒我们对于大学、教育以及知识分子命运的思考。本人曾久久驻足于王国维纪念碑前,陡然发现,通篇文字唯有“独立”“自由”二处被参观者抚摸得锃光瓦亮,反差强烈。谁磨光了这两个词,其中有多少知名专家,有多少莘莘学子,又有多少知识分子?这一下意识行为的背后,透露了人们内在的萌动与外显的意蕴——是期待、礼拜、呼唤,还是惋惜、无奈?
知识分子作为社会的良心,与其身份息息相关的词汇直接关联到理性、反省、良知、良能、冷静和批判精神。环顾高等学府院墙内外,似乎沉思少了,批判没了,理性淡了,反思模糊了,在高潮迭起的文化洪流之中,以专业化为特征的知识群体自然分道扬镳。四个向度的取舍状况构成了从古至今中国有担当、负责任的知识分子自我期许的常态。于是乎,有的致力于学科与技术的发展,有的专注于伦理与哲学的探究,有的甘为“良吏”效力于社稷,有的潜心传承而成为“良师”,有的投身于社会前沿成为一代“弄潮儿”,有的幽居田野漫步于“桃花源”中。人各有志,不一而足。值得注意的是,斗转星移,知识分子的活法和取向却大体趋同了——大都以专家自居、自娱、自誉。
专家们常常忙于为现象提供解释,还有多少人去为真相呐喊而无惧权威;专家们热衷于为政策提供注脚,还有多少人敢于直抒己见而不畏强暴;专家们辗转于各种五花八门的评审活动中,还有多少人潜心于冷清的学术世界而不计回报。再仔细想想,在热闹的教育、学术和文化的语境中,静心修身、十年磨一剑的学者在哪里?代代传承、殚精竭虑的愚公在哪里?砥砺德行、据理力争的对立学派在哪里?
社会发展,文化进步。如有坎坷,知识分子命运难测;而专家们无疑可以高枕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