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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森林里走了很久,又饿又累,所以找了一个树桩坐下来。现在,午后便餐的时间到了,我自言自语地说。我喜欢自言自语,这样我才会觉得有伴。我正要从外套的袋子里拿出面包的时候,我屁股下面的树桩不见了,我跌到潮湿的叶子上。当我再坐起来的时候,我看到一个王子站在我面前,他有金色的头发,身上穿着深红色的紧身上衣,深红色的裤子,脚上穿的是深红色的带有银扣子的鞋子。
他在哭。谢谢你解救了我,他说。我现在坐得比先前不舒服,所以很生气。我不是有意的,我没好气地说。那个王子不受干扰地继续说,就像一个很久没用嘴巴的人:我在这里已经等了好几百年了,我一直在等待有人坐到我身上,然后说“午后便餐”四个字。我已经不记得内容了,我只知道故事里有船、有马,还有小矮人,而且刚好也是午后便餐的时间,他被下咒语变成树桩。和一个王子我能干什么?我不是公主,又不能和他结婚。他可以去演戏或是去参加花车游行,但是这也不关我的事,我懒得给他建议。幸好,他说他得走了,他要去帮助某人。至于某人是谁,有什么危险,他要怎么帮,我全忘记了。总之,他很快拥抱了我一下就走了。吃完了面包,我在潮湿的叶子上又坐了很久。就连个树桩你也不能相信,如果树桩都是王子变的话,我们要坐哪里﹗我又自言自语说。这时我听到耳边有个声音:你在叫我吗?是一个小矮人站在我旁边。没有﹗我在吃我的面包,你不要来吵我﹗我说可是你刚才明明在叫我的名字“树尊”,小矮人说。“树尊”?我发誓,我这辈子还没说过这名字,我说的也许是“树桩”或是“树墩”,但是“树尊”,不可能,而且我干嘛要叫你?我的听力越来越差了,小矮人承认。我真替他感到难过,他现在站在我旁边,差不多只到我的肩膀那么高。
我说:也许是我讲话的时候,嘴巴还在吃东西的关系。我告诉他我刚才生树桩的气的事,他很专心地听我说。听我说完之后,他说,以前的情况更糟,那时候几乎没有一个树桩是真的树桩。没有一个国家养的起森林里那么多被施了法术的王子公主们,他们到处都是。转眼间,一个王子可能变成一个蘑菇或闪电;一个公主变成一棵柏树;一匹马变成一个火炉;还有其他的东西,说也说不完。有时候,只是松树变成山毛榉;农夫变成农妇;甚至只是一棵核桃变成另一个核桃。真可怕﹗我说。是啊﹗小矮人继续说:人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连自己的孩子也可能不是孩子,而是,譬如说,一头牛。那个时候很多人对自己感到绝望。“我们真的是人吗?”他们自己问自己。几乎只要说一个字一句话就可能解除一个咒语,或是变成另一个符咒。这么多东西和人变来变去,搞得人都头昏眼花了。那你一定很老了,如果这些你都亲身经历过的话?我问。是的,我已经超过一万岁了,小矮人说。当我问他,他是不是小矮人的时候,他大笑。我原本不是真的小矮人,事实上我是一个树桩,就因为这样我才叫树尊。好不容易让我等到了今天,今天我终于解脱了:从小矮人永远变回一个树桩。为什么是今天?我问。因为只有当一个树桩变成一个人之后,我才能变回树桩,但是大部分的树桩都不愿意。刚才,事情刚好就这么发生了。小矮人等待解救已经超过一万年,现在他等不及了,他要我马上让开位子,他要蹲在原本树桩的位子,然后我必须坐在他的背上。我照他的话做,而且马上就觉得像坐在原先那个树桩上一样。啊﹗他舒服地叹了一口气。如果你是真的树桩就该闭嘴,我说。好啦,我不说话了,你可以相信我,树桩回答。从此之后,他真的再也没说话了。(林敏雅 翻译 玻璃鱼 录入) 魔法师和他的女厨师
魔法师施法术,把苏珊娜变成一个白底有蓝色花样的茶杯。为什么偏偏是茶杯?变成猫或是榛树林不是更好?——没错。以前魔法师可以变各种东西:小女孩、花、脚踏车,但是现在他只变锅碗瓢盆这些餐具,因为后来他只专门研究这方面的法术。现在就连叉子和刀子他都变不太成了,譬如说,他变的叉子不是有尖刺的而是有手指;而他变的刀把上还长着头发。就这样魔法师家里收集了许多的餐具。他要这么多餐具做什么?他既没有老婆孩子,其他亲戚也都远在乌拉圭。他想,厨师一定知道怎么处理这些东西。于是他请了一个女厨师。当这个女人一走进厨房,马上就觉得怪怪的,好像从四面八方的架子上都有人在盯着她看。她赶紧走出来梳头化妆。当她又回到厨房的时候,嘴唇上了口红,睫毛又黑又翘,现在她觉得自在多了。这个聪明又有经验的女厨师不久就知道这些餐具的来历,还有她在替什么人工作。她决定要让一切恢复正常。第二天,她偷听到魔法师如何把一个叫汤姆的年轻人变成一个汤碗。当魔法师把汤碗端到厨房的时候,女厨师大叫:天啊﹗又一个汤碗﹗我需要的是茶壶,她说。魔法师只好又拿着汤碗走回他的房间。女厨师偷听到他低声念:碗汤。她小声地跟着念。从钥匙孔她看到汤碗破了,那个叫汤姆的年轻人就坐在碎片当中。原来只要把字倒过来念,咒语自然被打破。女厨师赶紧跑回厨房试她刚刚学到的魔法。她把一个白底有蓝色花样的茶杯放在桌子上。杯茶,她念。果然苏珊娜跪在她面前,深色的头发上还有一些白色的碎片。当魔法师拿着一个白底有蓝色花样的茶壶,要走进厨房的时候,女厨师马上大喊:壶茶﹗ 汤姆的魔咒又被解除了。他就跪在苏珊娜面前,苏珊娜轻轻抚摸着他的头。魔法师把一只手放在女厨师的肩膀上。什么?他没有生气?——没有。他爱上女厨师了。——他后悔他所做的事?——希望如此。女厨师轻轻地在他耳边说:你最好给我学点正经的手艺,亲爱的﹗他们两对一起举行了结婚典礼,他们邀请了许多客人,包括所有被解除魔咒的餐具。这些人要用什么吃东西啊?——不知道。(林敏雅 翻译 玻璃鱼 录入) 上了锁的山
据说,从前在拓斯谷有一座上了铁门的山。你只要往门缝里瞧,就可以看到亮晶晶的东西。由于铁门上了锁,大家都猜测,里面一定有值钱的东西,可能是一箱一箱的金银珠宝。这座山、这扇铁门,都不是秘密。长久以来,不断有强壮的男人和女人从世界各地来到这里,企图打开铁门。有的一个人来,有的三五成群;有的空手,有的带铁棍来。但是,不管怎么样也打不开门。有几个强壮的男人和女人想到童话故事里的咒语。他们试了“芝麻开门”还有其他的咒语,没有用。这和他们如果用“鞋子开门”或“饼干开门”的效果一样。很多人甚至相信,自己发明的咒语可能会有用。山,我的兄弟;门,我的姐妹;请你们开开门﹗这是其中一个没有用的咒语。另外还有:小门、大门和门闩,三个一起开﹗我在这儿,我是你们的艾德加?施密特。听到精彩的咒语,铁门会抖动一下子,就好像被强风吹动一样,但是它还是不开。这样的咒语都很长,需要花一整个晚上才念得完。譬如说,其中一个是这样开头的:山和门紧紧上了锁。就像生气的人握着的拳;就像固执的人闭着的嘴;就像怕冷的人穿的外套;就像吝啬的人的钱包;就像关犯人的牢狱;就像打烊了的店门;就像冬天的海水浴场;就像已经结疤的伤口;就像蒸气锅的盖子;就像结了冰的池子……有些人期望,可能有一只动物或是一个老人会告诉他们有关山的秘密。他们去钓鱼,然后又把钓到的鱼放生;他们替遇到的狮子拔掉前爪里的刺。但是这些动物什么也没有说就走了,顶多一句谢谢已经算很多了。乞丐和老女人尤其受礼遇。他们送乞丐金块,替老女人挑柴火。白花力气。这些人根本不知道什么秘密,他们只觉得这一切很好笑。有一个晚上,一个女人坐在铁门前面哭,她已经试了各式各样的方法,现在她又累又悲伤,突然有一个灰色的小矮人站在她旁边。你为什么哭?小矮人问。我想进山里面去,但是这门不开,女人说。灰色的小矮人很同情女人,所以就告诉她三个谜语:我用什么东西刷我灰色的头发?我用什么东西梳我灰色的胡子?我用什么东西洗我灰色的肚子?第一个谜语的答案是:你从来不刷头发;第二个答案:你从来不梳胡子;第三个答案:用露水。女人不哭了。她把答案默念了几遍记在脑子里。她怕睡着了会忘记,所以就没有再合上眼睛。她等待了好久好久,但是都没人来问她这三个问题,她就这样子孤单地一直带着这三个答案。某个冬天的晚上,一个年轻人偶然经过这里。他是个哑巴,在森林里工作了一整天,现在正拖着沉重的脚步要回家。他突然看到铁门前面,聚集在火堆四周的人。他很害羞,所以倒退了几步,结果屁股顶住了铁门,就在这时候,铁门突然打开,年轻人跌了进去。之后铁门马上又关上了。自从这件事情发生,已经好多年过去了。再了没有人看到过年轻人,而铁门一直还是关着。
这个不见了的年轻人是个哑巴。如果你是一个沉默的人,你一定最能想像他的情况。(林敏雅 翻译 玻璃鱼 录入) 哥哥、我和森林里的猫
放学之后,我和哥哥一起到森林里去玩,看到一只猫在树桩上哭。我们决定把自己变成一匹狼。这当然要花一点时间,变成一匹狼不是那么容易的,最后我们成功了。我变成狼的大嘴巴,哥哥就成狼身体的其他部分。我们走到那只猫面前问她:你怎么了?那只猫回答:我迷路了,我要回家。来﹗我带你回家,哥哥和我一起说。不要﹗我不相信你,你一定是想把我骗到森林里,然后把我吃掉,那只猫喵喵地说。我和哥哥听了之后,赶紧变成一只小蜘蛛。我们试了好几次才成功,我是那八只脚,哥哥是其他部分。我们爬到那只猫面前,问她:你怎么了?啊,刚才有一匹狼,它可怕的大嘴把我吓坏了。我迷路了,我要回家,那只猫说。来﹗我带你回家,哥哥和我一起说。那只猫摇摇头。你们想把我骗到地洞里,让我永远出不来,她说。我和哥哥该怎么办呢?这次我们变成一只嘴巴里衔着一封信的鸽子。我们没有马上成功,花了十几分钟才变成。我是那封信,哥哥是鸽子。他飞到猫的头上然后让我掉到猫的面前,猫打开信,上面写着:你怎么了?看完之后,她拿起一张纸写道:一只蜘蛛要把我骗到地洞里,一匹野狼可怕的大嘴把我吓坏了,我迷路了,我要回家。她边写边哭,那张纸马上就湿透了。这时我和哥哥觉得很恼火。好了﹗别哭了,你这个笨蛋﹗我们大叫。那只猫现在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小女孩。我们也变回原来的样子。小女孩说:你们也不要再变那些烂把戏了﹗现在马上带我回家﹗ 我和哥哥真的带她回家了。在路上我们习惯了小女孩。到了她家门口,喵——她又叫了。哥哥把自己变成一条手帕,我摇着手帕道别。今天玩够了,我们对自己说。已经六点半,吃晚饭的时间到了,我们的家庭作业还没有做。(林敏雅 翻译 玻璃鱼 录入) 如何寻找帮助
有一个小女孩走遍世界各地,她在寻找一个帮助,因为她没有而且她还很小。但是要到哪里去拿,而不是去偷呢?如果知道哪里可以偷得到,小女孩甚至会去偷。但是到哪里偷呢?小女孩在森林里遇到野狼,她对野狼说:亲爱的野狼我无论如何需要一个帮助。你要这个做什么,小女孩?野狼问。你随时都可能用得着它,譬如说,如果在外面迷路了。说的也对。那你现在要到哪里去?野狼说。随便到哪儿,小女孩大声说。野狼清一清喉咙,随便哪儿,这倒容易找而且也不会错过。但是你只有两条腿,这有点困难。小女孩问:那我该怎么办?跟我来﹗我虽然没有帮助,但是强壮的公牛看起来像是应该有的样子,野狼说。他们就一起走到草地上去找公牛。到了那里,野狼对公牛说:亲爱的公牛,这小女孩需要一个帮助,你有没有这东西?为什么这小女孩需要这东西?公牛问。因为你随时可能用得着它。譬如说,如果在外面迷路了,野狼回答。小女孩补充说:森林失火了。公牛说:你们说的对,我虽然还没有这东西,但是我可以跟你们去找,说不定我对你们会有用处。我想住在山上的那个高大的女人可能会知道得多一点。他们三个一起上山去找那个高大的女人。找到她之后,公牛开口对她说:亲爱的女士,这小女孩需要一个帮助,不知道你有没有?这小女孩需要帮助,是因为她还小吗?女人问。公牛说:是啊﹗就是因为这样。而且事实上这东西很有用,譬如说,如果你在外面迷了路,或是森林失火了。小女孩补充说:还有河水泛滥的时候。没错﹗人确实需要帮助。但是我也没有这东西,连一个也没有,女人说。这时山上来了一阵暴风雨,就在他们站的地方的上方,打雷又闪电。如果这时候闪电打中了森林,森林着火了,或是大雨把我冲走怎么办?小女孩说。他们都在想怎么办,而且觉得很害怕。在大雨中他们紧紧地站在一起。暴风雨过去了,太阳又探出头来。野狼抖动全身。女人开始跳舞。小女孩把身上湿透的衣服脱下来,挂在公牛的角上晾干。他们四个就在午后的酷热中,全身散发着热气。在他们要分手之前,公牛问:我们什么时候再碰头?而且在什么地方?野狼也问。一个月之后,就在山上,女人建议。小女孩说:或是一个星期之后,万一我们其中有人需要帮助。(林敏雅 翻译 玻璃鱼 录入) 慢吞吞有一个人,不管做什么事总是慢吞吞的。比如说,如果他要去书报摊买一份报纸,那他必须从学走路的第一步开始就出门,这样他才来得及在七十五岁之前赶回来死在家里。所以说,他当然不会自己去买报纸,他让人送来,或者更确切地说,是让邮差送来。 单单伸手去拿报纸,他需要一整天的时间。一旦他伸出手,拿到的已经是第二天的报纸。在他看完一行之前,接下来三天的报纸已经送来了。因此,他根本不会伸出手,而且他一个字也不看。事实上他从来没有学过看字。如果他要学,他得能活到一千岁才行。也许他们家根本没有订报纸,或是那报纸也不是要给他看的。 他和其他人住在一起吗?是的。和爸爸、妈妈,还有一个妹妹。他妹妹长得比他快。还有一个问题:他真的会走路吗?或是关于书报摊的故事也只是杜撰的。他到底什么时候学走路的?他吃妈妈的奶那么慢,一直到八岁才第一次吃饱。就算最简单的看和听,他都得花很长的时间。如果他五点钟的时候看表,他看到的指针可能指的是九点或九点半了。不管怎样,反正没有关系,他也不会看表。他根本没有手表。 就象前面说过的,他听得也很慢。如果他妈妈要跟他说早安,必须前一天晚上就说了,这样第二天早上他才会及时听到。谁希望和这样的人住在一起?我才不要。我们在一起什么事也不能做,我是说我和他。 等到他给我的告别吻,我可能已经旅行回来了。 但是无论如何,我会为他准备好见面吻。这样我们的吻——他的告别吻和我的见面吻——才会刚好接上。等他感觉到我的吻的时候,我可能又要走了。 柜子上的小孩
我现在要说的这个故事,发生在大约五六十年前意大利北方一个叫皮亚森察的地方。有一个律师的小女儿,在家里玩捉迷藏的时候,爬到柜子上去躲起来。当她被找到、轮到她做鬼的时候,她说:我不玩了,我要留在柜子上。其他人继续玩,她就这样留在柜子上。晚上吃饭的时候,她还是不肯下来。她说:我不吃,我要留在上面。小女孩的保姆玛丽亚很生气,但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小女孩甚至不肯从柜子上下来睡觉。夜里,玛丽亚只好再送给她枕头还有奶油面包。从此以后小女孩就生活在柜子上了。她在上面有足够的空间,因为房间很高,她甚至可以站起来。她看到爸爸、妈妈、哥哥、姐姐,还有玛丽亚来了又去。有时候她会看看书,或是躺下来哼着歌看着天花板。她的爸爸、妈妈、哥哥、姐姐,还有玛丽亚都想尽办法要引诱她下来:他们说尽好话讨好她;他们远远地拿着糖果玩具给她看;或是大声议论要去马戏团、要去钓鱼。小女孩每次都很注意听,有时候还会跟着笑,但是她绝不下来。第二天他们把牧师也找来了,但是他也帮不上忙。他后来又来了几次,他们又从米兰请了一个心理医生来和小女孩谈话。他来了几次,他问的问题小女孩都回答了。但是只要他不问问题,小女孩也不说话。好几次,他们强把小女孩从柜子上抱下来,放在餐桌的椅子上或是床上。但是小女孩不吃不喝,晚上也不肯把眼睛闭起来。她越来越瘦,越来越忧愁。他们很害怕她会死掉。几天之后,他们又让她随心所欲。她在餐桌上的位子继续空着。这小女孩就这样在柜子上生活了好几年。玛丽亚也已经习惯了,她把装着满满食物的盘子送上去,然后把空的盘子收下来。夜壶则刚好相反。爸爸、妈妈、哥哥、姐姐也不再激动了,他们告诉报社记者有关这小女孩的故事,并且收集这些越来越少、越来越短的报道。大概过了五年,第六年刚开始的时候,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有一个调音师被找来调钢琴。小女孩看着他工作,听他弹琴。调音师没有注意到柜子上的小女孩,一直到小女孩高兴地笑了,他才抬头看到小女孩。你在上头做什么?调音师问。快点下来﹗小女孩真的从柜子上下来了。她拿了一把椅子坐在调音师旁边,看他把工作做完。然后走进厨房给自己拿了一块蛋糕。从这一天起,小女孩又像其他小孩一样生活在地上。后来她再也没有爬上柜子。此外,那个调音师就在同一天认识了玛丽亚。他们大概就这样看上对方。总之,他们在两年之后结婚了。
还有一个故事叫做《柜子里的小孩》。这个故事里,小孩坐在柜子里,他安静地坐在里面,注意听着外面的动静,感觉时间的消逝。在感到悲伤难过之前,他赶快把门撞开跳出来,像是从坟墓里逃回光明。(林敏雅 翻译 玻璃鱼 录入) 小巨人
巨人家有四个小孩。其中三个长得就像普通的巨人,但是有一个长得特别小,身高差不多就像你我一样,他的名字叫约夫。小巨人约夫很喜欢跟姐姐玩,特别是喜欢在她身上到处爬。但是他必须很小心,不然很可能会被缠在姐姐杂乱的卷发里。有一次他真的在里面迷路了,他大声呼救,姐姐才拿了一把像草一样的大梳子,把他从头发丛林里救出来。巨人们相亲相爱住在一起,就像我们一样。
他们勾肩搭背;他们互相亲吻;有时他们甚至会互舔对方的脸。约夫向来很怕他们的舌头。他自己亲别人的时候,听起来就好像他在吐李子的核。不管站着或是走路,巨人们喜欢两个人或三个人互相紧紧抱在一起。但是约夫老早就自己跑了。其他人会惊讶地看着他,然后摇头。这下子他们的头全撞在一起了。巨人也有外套,他们的外套很大,可以一次容纳好几个人;一个把右手放进右边袖子,一个把左手放进左边的袖子,两个人中间还可以挤下第三个、第四个人。这样子一来,高度和宽度看起来就差不多,如果他们冬天的时候一起在草地上跌倒,加上四张嘴冒着烟,远远看就像个火车头。他们吃饭的时候会有一个大碗放在中间,每个人可以用手进去抓,他们不只是自己吃自己的,他们还会把马铃薯放到别人的嘴巴里,或是把别人已经塞进牙缝的好东西抠出来塞进自己的嘴巴。巨人说话很慢而且不多,他们说的话和我们的很像,只是字和字之间好像被挤烂了一样,譬如说“马铃薯”他们说成“猫树”,“雅各布”就变成了“约夫”。他们说的话很简单。每个星期一妈妈说:今天是星期一。其他的人就会重复:是星期一。这时正用一双手紧抓着大儿子胡子的女儿说:今天出太阳了。其他人就会点头说:出太阳了。他们一直在重复别人的话,甚至互相对骂的时候:一个骂另外一个“不案”(“笨蛋”的意思),另外一个也说“不案”。你不知道他是骂回去,还是只是重复对方的话。约夫说话又多又快,但是一次说这么多字,其他巨人根本听不太懂。他们只能理解他们能够重复的话。没错,巨人家庭有点笨,只有约夫聪明灵巧,他还会拉好听的低音提琴。这把低音提琴是他自己用巨人的儿童木鞋做的。因为他很聪明,所以他常捉弄哥哥姐姐。有一次他哥哥骂他,因为约夫在他们的热汤里游泳。“不案﹗”他哥哥大骂。
其他人也跟着骂。这时约夫从汤碗里爬出来,拿起他的低音提琴开始灵巧地演奏。他的哥哥和家人听得目瞪口呆。全家人惊讶地说:拍十下手﹗如果是你我,我们可能要说,拍一千下手了。巨人只会用他们的手指数数儿,所以他们最多只会数到10。但是约夫可以数到20,因为他还会把脚趾加进来数。当约夫看到他哥哥的嘴巴张开,他赶紧把提琴放下,拿起一个南瓜塞到他哥哥的牙齿中间。他哥哥没办法把南瓜拿出来,也没办法讲话了。他摇着头,两手抓向天空,好像在揉搓什么东西一样。约夫很同情他,他再次拿起低音提琴,这次拉得比上一次更精彩。他哥哥把嘴巴张得更大,南瓜就自动从他嘴巴里掉出来了。每天晚上,巨人全家都扭成一团睡在一起。只有约夫有自己的床,像你我的一样大,那是他自己用木箱子做的。有时候约夫会在大家都睡着之后拉他的低音提琴。在睡梦中他们仍然对他惊讶不已,他们的嘴巴张得很大而且打呼。一旦约夫停止拉琴,他们的嘴巴就会闭起来。这时候有可能他们其中一个会刚好咬到另一个人的脚,第二个人为了反抗,可能因此踢了第三个人。就这样他们在黑暗中开始翻动,到最后搞不清哪个是自己的手脚。他们常常捏着自己的小腿,开始咒骂,然后不久又会睡着。当约夫十七岁的时候,变得很忧郁。他听着看着风抚摸草原,送走飞鸟,让水面泛着金光。有一天他对其他巨人说:再见了﹗我要出去看看这个世界。巨人们吓了一大跳。世界?在什么地方啊?他们问。约夫先和爸爸、妈妈、哥哥、姐姐拥抱道别,然后背起他的低音提琴。要快点回来啊﹗巨人说。他们的眼睛、头发、胡子都被泪水浸湿了,已经看不清约夫是往哪一个方向走的,他们向四面八方挥手,大叫:快点回来﹗快点回来﹗约夫在森林里走了三天三夜。第四天他终于找到一条路,他沿着路走。一直到傍晚左右,他到达一个人类居住的村子。他很惊讶竟然有这么小的房子,而且布置得这么精巧。这里住着小矮人,他心里想。有一个窗户是开的,他听到有人在拉低音提琴,乐声优雅流畅就像他自己拉的。约夫把头伸进去,拍了二十下手﹗拉得真好﹗他大声说。拍了几下手?坐在低音提琴后面的年轻女孩问。约夫只看到她的脸。但是这就够了,他说不出话来,这么漂亮的女孩他从来没见过。女孩说:请进﹗然后他从窗户爬了进去。他根本不知道有门这种东西,更不知道门是干啥用的。就这样约夫认识了人类。那是长得像他、像你、像我一样的人。他们说话又快又多;他们很聪明而且会拉低音提琴;他们吃饭的时候用一些小道具;他们还会数到一百万,甚至更多。现在约夫和那个叫罗丽莎的女孩已经在一起拉了几个星期提琴了。每当他们一曲拉完,另一曲还没开始之前,两人就互相亲吻。听起来就好像两个人互相在吐李子的核。约夫,现在叫做雅各布,就这样留在村子里。他学会数更多数。他现在知道门是干啥用的。他说的“笨蛋”就和其他人一样。只有当他特别高兴、伤心、生气或是疲倦的时候,他才会用他以前的话说。三年之后,他和罗丽莎结婚了。他们后来生了四个小孩,其中三个就像普通的小孩,但是第四个一看就知道是个巨人。这小孩吃得特别多,长得特别快,而且有点笨。只要雅各布和罗丽莎一拉提琴,他就张着嘴巴。因为房子对他来说太小了,他只好住在谷仓里。你可以听到他在草地上沉重的脚步声。只要他抓住树干,树上还没成熟的苹果就会通通掉到草地上。小巨人刚刚被围栏绊倒,牛栏里的牛就这样全跑走了。这样下去不行,雅各布对罗丽莎说。来﹗孩子,我告诉你怎么到巨人那儿去,雅各布对这小巨人说。到巨人那儿去,小巨人重复爸爸的话。他笑了,这是他第一次笑,而且笑得好大声,把森林里的小鸟吓得拍着翅膀到处乱飞。(林敏雅 翻译 玻璃鱼 录入) 一千个恶作剧
那一年路奇转到我们班上来。那时应该是夏天,因为我还记得手臂上的毛。他的皮肤很黑,我们原本以为他是外籍劳工的小孩,但是他既不是来自南方,也不是真的来自外面,他是从下面来的:来自地狱。他身上有一股焦味。你可能要多看几眼,才会认出他是个恶魔,因为路奇还小,额头上的角还看不大出来。他叫路奇,是你们的新同学,老师向大家介绍。路奇作了一个有趣的鬼脸,然后他主动走向牧师的女儿克拉拉,因为克拉拉旁边还有一个空位。但是老师马上拉住他,叫他坐到布鲁诺旁边。布鲁诺身上总是有一股兔骚味。路奇来自远方一个很暖和的国家,希望大家和他成为好朋友,老师对着大家说。对﹗路奇跟着说。然后老师说了一些每次第一堂课都会说的话,最后还是扯到了算术。大家早知道她要说什么,根本不需要注意听,只要偶尔看看她就行了。路奇却一直盯着她看。路奇,你怎么了?老师问。路奇回答老师:你身上好香呀﹗老师一听脸都红了。你不能专心一点吗?老师说。路奇回答:我很专心啊﹗不然我怎么会注意到你身上的香味。我还会很多事,譬如说打嗝,我可以随便要打多少就打多少。他开始做给我们看,直到布鲁诺说:我也会。但是布鲁诺打的嗝听起来比较不自然。这时老师又说了些什么。克拉拉突然大喊:我可以撒两公尺远的尿。这时老师又说了些什么。克拉拉再一次坚持她说的是真的,她可以证明。这时路奇大喊:表演给我们看﹗我们都觉得有点丢脸。幸好,老师这时候说打开你们的课本﹗她给了路奇一本新的。路奇打开课本,然后又把它合起来。路奇,打开课本﹗老师命令。路奇照着做,但是只要老师眼睛一离开,他马上又把课本合起来。老师问:路奇,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老是把课本合起来?路奇的脸黑了。他说:老师,这是我的计谋,这样我才能一直听你的话。我们其中很多人一听,也开始拼命翻课本。第一堂课就这样过去了。老师看起来很担心的样子。下课的时候,我们才注意到,路奇走路有点跛。他左脚没有穿鞋子,他根本没有左脚,那是个蹄。你是个恶魔吗?我问。路奇点头。真的恶魔?布鲁诺问。我才不相信,如果他真的是恶魔,他应该说拉丁文,克拉拉说。以前是这样没错,但是现在我们都说流利的德文,路奇解释。我们还是不相信他。苏珊娜说:马脚人人都可以有,这不能证明什么,我爷爷就有兔唇,我有一个姑妈,她有一个人工眼睛。路奇说:我不用火柴可以把香烟点燃。这个你爷爷和你姑妈会吗?那你表演给我们看,克拉拉命令。没有香烟不行,路奇说。他要我们去弄一根香烟来。我突然想到,老师都把她的烟放在讲桌里。我们说好,下课时间过了之后,班上脸色最苍白的丹尼留在走廊。老师看到空位,问丹尼到哪里去了。他身体不舒服,我回答。老师走出去看丹尼。这时我赶紧从讲桌里拿出一根香烟给路奇。他把香烟叼在嘴里,然后开始弹手指。从他又厚又脏批指甲弹出来的声音很像打火机。最多也只是这样而已,香烟并没有点燃。烂香烟﹗路奇说。这时老师带着脸色苍白的丹尼回来了。如果还是不舒服,那你就回家,老师对丹尼说。路奇又弹了一下手指,又是只有打火机的声音。在这里我没办法集中精神,他说。发生什么事了?老师问。路奇赶紧把香烟塞到耳朵后面。苏珊娜跟老师说:路奇说他是恶魔,我们不相信,我们要他证明。我们可以先在动物课讲解一下恶魔,这样至少我们就有些根据了,马克斯建议。老师还是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骂路奇是恶魔?马上跟路奇道歉。大家都不说话。谁骂你了,路奇?老师问。没有人骂他,克拉拉大声说。我们没有人说他是恶魔,因为他根本不是。现在换路奇哭了,他哭得好伤心。老师走到他身边轻轻抚摸他毛茸茸的头背。一直到苏珊娜和克拉拉也来安抚他,他才不哭。好嘛﹗我承认你是恶魔就是了,苏珊娜说。她眼睛里也噙着泪水。我也是,布鲁诺说。他还得稍微退后让开位子,好让那些女生可以摸路奇。路奇现在看起来好像一只宠物。我真的是恶魔,他说。老师只是猛点头,说:是﹗是﹗她也很激动。路奇是我们的客人,我们要帮助他习惯在这里的生活,她说。当下课的钟声响的时候,老师从讲课桌拿出一根烟。这时发生了我们谁都没想到的事,路奇跛着脚跑到前面去,弹了一下左手的手指:因为他是左撇子。这次他把香烟点燃了。谢谢﹗老师对路奇说。老师根本没想到也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事。路奇就像西部牛仔吹冒烟的左轮手枪那样,也吹了一下手指。我们都吓了一跳。尤其是大部分的女生都很兴奋。有一些男生开始在椅子底下弹手指。这只要练习就会了,布鲁诺说。路奇还会很多其他的事,譬如说,他可以用他的蹄像陀螺一样,站在原地转,他可以转得很快,快到我们看不见他。他还可以用手去摸荨麻而不会痛。由于学校里没有荨麻,他就在回家的路上表演给我们看。他说:只要念咒语,荨麻就伤不了你了。我们一个一个开始试,我们试了所有我们想到的咒语。我们一边念咒语一边就伸手去抓荨麻。没有用,我们的手被刺得又痛又红。或许你们没有念对咒语,路奇说,试试看“狗和地狱”那个咒语﹗我们照着做,结果这次又是很惨。甚至连那个以“巫婆心猫儿毛”起头,“蜴晰痛老鼠病”结尾的咒语也没有效。路奇要教我们用手指打火的把戏,但是用我们受伤的手指根本就别想。只有克拉拉有一次打出一点点小火花,也许是因为她也是左撇子的关系。路奇住在村子外围一个废弃的谷仓里,在谷仓上头他用干草还有木屑筑了一个窝,要上去还得爬上梯子。在谷仓的门上钉着两张猫皮,我们猜想,路奇一定是抓到什么吃什么。我们都很喜欢跟路奇玩,除了得回家吃饭睡觉之外,布鲁诺、克拉拉、苏珊娜、还有我,几乎都跟他在一起。我们不和他一起做家庭作业,因为他不做家庭作业。什么家庭作业?有一次他问。他一边眨眼睛,就好像沙子掉进眼睛里。我们的游戏他觉得很好玩。有时候他也会要我们稍微修改一下规则,就像跳房子的游戏,我们不画天堂,因为路奇不想去那里,我们只好在天堂的地方写上地狱。路奇非常向往地狱,但是他从来不说清楚那里到底是什么。有一天晚上,在他的谷仓里我们围坐在火堆旁边,他才告诉我们,为什么他到这里来。他是来我们村子见习的,他必须学会鼓励我们捣蛋恶作剧,只要我们恶作剧一千次,他的见习就结束了,那他就可以回地狱了。每一个恶作剧,他都用钉子在他的蹄上画一道凹痕记下,这样他才不会忘记。听完路奇的话,苏珊娜问:现在我们有多少了?现在有两百五十,路奇回答。那你暂时还不会离开我们,我说。现在我们当然很注意他们什么时候画凹痕做记号。有一次我在上课的时候点燃一根鞋带,路奇正从他的袋子里拿出钉子,准备在蹄上画凹痕。我制止了他,因为每个人都应该知道,烧一根鞋带不会把人呛得咳嗽,甚至连真正的焦味都没有,这不算恶作剧。把钉子收起来﹗我故意大声地说,让每个人都听到。路奇真的把钉子收起来了。在回家的路上,布鲁诺问路奇:如果你真的收集到一千个恶作剧,你会怎么办?我的意思是说,你会往哪个方向消失?我们有自己的方向,而且只有唯一的一个,路奇说,一边垂直指着街道。就在这下面?布鲁诺问。路奇回答:这里或是那里,到处都是,你绝不会走错路,不管你是在哪里,在美国也好,在拉布兰也好,或是在土耳其,你永远站在地狱上面。到处都是?布鲁诺害怕地重复着这句话。克拉拉这时候说:你的头顶上也到处是天堂。路奇听了,很怀疑地抬头看着天空。是啊﹗这个我倒是没想到,他说。同一天,布鲁诺开始在他家院子的土地上挖洞,他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有地狱。他说:如果真的到处都有地狱,我就挖地上最软的地方试试看。一个星期之后,他挖的坑已经深到一个人没办法把土弄出来,我们站在坑洞四周的土堆上,用绳子帮他把装满土的桶拉上来。你感觉到什么了吗?我们不时有人问。有一次布鲁诺终于回答:好像,我觉得脚底下热热的,而且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我们也想下去看看。布鲁诺答应让我们下去,但是有一个条件:我们不能把这件事告诉路奇。我们一个一个轮流下去,在旁边看的人不准出声音。下去的人蹲坐在地面上,每个人都在洞里待了一会儿,听一听声音,闻一闻味道。微暗中,珲可以看到泥土一点点松动下滑,可以感觉到泥土的潮湿,还有自己的呼吸。地狱好像就在附近。路奇还是知道了有关地洞的事。我们之中绝对没有人泄密。他突然出现在我们旁边,那时布鲁诺正在地洞下面。你们看起来好像刚从地狱里出来,路奇说。他站在土堆上,两手插腰,往地洞里看。方向是对了,只是还差远了,到地狱的路可艰难遥远啰﹗说完他坐下来,把左脚翘到右膝盖上,然后在蹄上画了四道凹痕。现在我们一共有四百三十一道了。你爱什么时候画凹痕,就什么时候画,这不公平。捣蛋恶作剧的终究是我们,我说。破坏院子,四个一起破坏院子,路奇说。顶多一个,那是布鲁诺干的,我们只是在旁边看,苏珊娜抗议。就在这时候,从地洞传来布鲁诺的声音:好吧﹗意思是说,我们可以把这一桶土拉上去了。你不能等一下吗?﹗苏珊娜大叫。你们帮布鲁诺的忙,你们不只是看看而已,路奇说。他又和克拉拉吵了一会儿。最后他答应和解:布鲁诺的那道痕算了。你们三个各再有一次免费恶作剧的机会,但是只限到今天午夜十二点之前。这感觉真棒﹗一次免费的恶作剧。苏珊娜当场就做了;她骂布鲁诺笨蛋,并且用脚把土踢到他的头发和肩膀上。克拉拉打算吃晚饭的时候和她爸爸吵一架。我要再等一等,我计划等到十一点五十分的时候,打开窗户破口大骂十分钟。但是我刚到家,我弟弟就把我惹火了,他偷了我的彩笔,所以根本不到午夜,我就已经拿小刀,在我弟弟的房门上刻了“可恶的小偷”五个字。偶尔会有人请路奇吃饭。每个星期三他会来我家吃饭。把你的脚和蹄先弄干净﹗每次他要进门前,妈妈就会要他这么做。他都会照着做,然后在他走到饭厅之前,妈妈会把他拦住。你这个样子不准上餐桌﹗接着妈妈就会把他塞到浴缸里。就这样,路奇蹲坐在浴缸里,两手紧紧地抓住浴缸边,一直到妈妈帮他把身体洗干净擦干。每月一次,妈妈还会用修花园用的剪刀帮他剪指甲。路奇吃东西很大声。爸爸会问有关地狱的生活,他每次都问同样的问题:那里的气温有几度?然后他一定又会忘记他已经问过。秋天到了。这是院子里果实成熟的季节,通常这时候我们会去摘果子,顺便把被子扯破。这一年我们却特别小心,因为路奇蹄子上的凹痕已经超过八百,现在我们每天都会问最新的情况。天气渐渐变冷,路奇用猫皮替自己缝了一条厚被子。像他这么小的 ,一定还没习惯寒冷,只有一条猫皮做的被子,怎么在一间破谷仓里过冬?我们都认为这样不行。我问妈妈:我可不可以在我的房间里给路奇摆一张床?妈妈反对。最早你要养白老鼠,然后是天竺鼠,现在竟然连恶魔也要﹗但是这次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我说。她反驳:是啊﹗这次更糟,因为需要更多照料。一直到十一月,我们都还没替路奇找到住的地方。最后是老师把他领回家了,她替路奇准备了一个小小的房间,里面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张椅子,还有一个书柜。在靠床的墙壁上面,还挂了一幅上面是一个老圣徒的画。那个圣徒全身长毛,据说一直住在沙漠里。突然我们都觉得路奇变了,他不再是原来的路奇。克拉拉说:自从路奇住到老师家以后,他就变了。苏珊娜认为:更早以前就开始了。你们还记得吗?有一次他要我们帮助他做家庭作业。当时克拉拉说:那你应该去找老师。听了之后他还叹了一口气。他真的叹了一口气?克拉拉问。是啊﹗叹了一口气或是喘了一口气,苏珊娜说。路奇现在在学校很用功,甚至每天早上的训话也很认真听,尽管这些训话千篇一律。他现在写字整齐漂亮,只要本子稍微弄脏就会向老师道歉。他身上有香皂味。现在他要说话之前会先举手,而且发音清楚。他变得非常乖。但是我们很惊讶,即使他变乖了,他额头上的角还是不断在长。我们也变了,全班都变了。现在路奇已经累积到九百五十二道凹痕。我们必须减少恶作剧。原本我们可以故意撞人、骂人、打翻花瓶、绊倒别人顺便害人裤子扯破的,由于害怕,我们现在都非常小心。真无聊﹗如果我们不能恶作剧,至少我们来做点好事,克拉拉说。因此我们又有了新的游戏。我们开始在街上找年老体弱的人,帮他们提袋子,帮他们过马路。但是也不能太过分,不然就会发生像布鲁诺和苏珊娜一样的情况:布鲁诺正要帮一个老太太提行李,苏珊娜跑过来抢走布鲁诺手上的皮箱,布鲁诺很生气就和苏珊娜打了一架。结果路奇又在他的蹄上记了一笔。老师说:实在太奇怪了,你们现在只有我问话时才会开口。我受不了这样上课,你们让我觉得全身不舒服。她骂了一句她以前一直不准我们说的脏话。第二天她真的发烧了。她要路奇告诉大家这一天不用上课。我们决定一起去看老师,并且告诉她真相。路奇觉得羞愧,因为他到现在都没有跟老师说,关于一千个恶作剧的事。看到我们老师很高兴。因为人太多,她的床边挤不下。她要我们到客厅,结果丹尼在客厅打破了一只花瓶。当路奇从袋子里出钉子,要画凹痕的时候,我们马上拿这个当例子向老师解释了路奇的事。她听了很感动,不知道她眼镜后面的雾气是因为发烧,还是太感动了。她抱住路奇。路奇哭了。路奇其实常常哭,有时是因为友爱,更多是因为想家。如果是因为想家他会哭到一半,突然要和我们一起恶作剧。譬如说拿弹弓打鸟,或是去取笑那个匈牙利来的面包师傅,因为他的德文一直讲得很差。但是我们都没有兴趣,他自己也没兴趣。地狱的生活真的那么好吗?苏珊娜有一次问。一点也不好,路奇回答,甚至很惨。那为什么你要回去?路奇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他说:因为那里终究是我的家。到现在为止,我们一共有九百七十道凹痕,只剩三十个恶作剧路奇就得和我们道别了。他随时可能走。有一天早上他看起来非常忧郁,为了安慰他,我们每个人送他一个恶作剧。我偷了布鲁诺的钢笔,他偷了我的。克拉拉骂人,用的是悲伤的声音。苏珊娜把她的书包从紧闭的窗子往外扔,其他人都跟着她做。所有的玻璃都打破了之后,老师说:把你们的外套穿上﹗现在很冷。虽然穿上外套戴上围巾,不久我们就快冻僵了。外面的雪花飞到讲台上。路奇全身发抖。他又把凹痕重新数了一次,一共九百九十九。是开欢送会的时候了,老师说。她邀请全班第二天到她家,那是个星期天。到时候我们要好好执行最后一个恶作剧。结果完全不是我们想像的那样。那天放学之后,克拉拉、苏珊娜、布鲁诺,还有我四个人,跟着路奇一起回他以前住的那个旧谷仓。路奇想回去拿他的猫皮被子送给老师做纪念。当时刮大风,于是我们就在屋檐下等。克拉拉对路奇说:我也要你的东西——你弹指点火的花招。她顺手用左手的手指一弹,这一次一弹就成功了。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发生的,路奇的床突然开始着火﹗事情发生得太快,所有的东西一下子就烧起来了。我们想办法要灭火,但是地板也已经烧起来了,当我们逃走的时候,路奇的梯子已经在大火中了。最后我们都逃了出来,只有路奇没有,他留在着火的谷仓里。第二天我们到老师家。克拉拉手臂上还缠着绷带。老师准备了蛋糕、茶,还有音乐。老师抽了很多香烟。马克斯问她,恶魔会不会被火烧死。她没说什么,只是摇着头。
洋葱、萝卜和番茄不相信世界上有南瓜这个东西,它们认为那只是空想。南瓜默默不说话,它只是继续成长。(林敏雅 翻译 玻璃鱼 录入) 小女孩和厌倦一个小女孩从来没有为什么事感到厌倦过,在下雨天也没有星期天也没有。有一天她决定去认识一下厌倦。 她先去向报刊亭里那个总是在打呵欠的卖报女人打听。 “它刚才还在这里呢,”女人说,“你只要等一会儿,它很快会回来的。” 小女孩等着。她看着女人工作。当她点钱的时候,她的手指翻着现金柜,好象在玩一件乐器。厌倦没有来。 “也许我该去路上等它,”小女孩说。她谢过了女人,离开了。 “如果我真的碰到了厌倦,”她一边走一边想,“我要怎么才能认出它来呢?” 小女孩向一位穿着桔黄色工作服正在爬梯子的先生提了这个问题。 “我能告诉你厌倦长得象什么,”先生回答说,“首先,它很长。” “怎么长?” “象所有尽头的尽头那么长。” “然后呢?”小女孩问。 男人已经又爬了几节梯子。 “然后,它是浅灰色的。差不多是浅灰色的。” “差不多是浅灰色的。”小女孩重复了一遍。 那天差不多是浅灰色的东西有很多:一只猫,一条路,一条裤子,墙,但是这些都不够长。 小女孩顺着一条街走,然后是另一条,然后她从一座铁路桥下走过,到头来,没有什么是足够长的。她穿过了一片田野,然后是另一片,沿着一条岸边满是杨树的小河走,她一口气走下去,走到了一切的尽头,所有尽头的尽头。 厌倦远远地看见小女孩走过来。 “哎,苏菲?”她走近的时候,他问道。 苏菲停下了。 “你怎么知道我叫苏菲?” “这一下就能看出来。” 苏菲盯着厌倦。 “要说你呀,可不能一下看出来。的确你首先很长,然后你又差不多是浅灰色,但是除此而外,你更……” “更什么?” 小女孩张开了嘴,但什么也没说。她打了个呵欠。 (翻译 克鲁克山) 天空“这只狗叫天空。”有人问男人他的狗叫什么,他这么回答道。他也答不出为什么。这是它的名字,就这么简单。它既不是蓝色的,身材也不宽广,没一点象天空的地方,倒是有一点象云彩,也不是顶象,只是当它在夜色中站在小山坡顶上的时候有那么点象。所以说这狗不太象天空,更象云,或者更象绵羊。它肥肥胖胖,毛色光亮,象只被剪了毛的绵羊。它的主人和天空也没什么关系,他既不是飞行员,也不是盖屋顶的,也不是牧羊人,而是个锁匠。小羊,或者小云,本来会是更适合这只狗的名字。但是如果喊它“小羊”或“小云”,它的耳朵几乎都不会动一下,至少头是不动的。而如果喊它“天空”,它就会离开山坡和夜色,小跑过来。当然了,只有主人喊它的时候它才会听话。我们,你和我,我们再喊“天空”啊“小羊”啊“小云”啊也没有用,他才不理呢。所以这只狗叫做“天空”,也没什么合情合理的理由。不过这个名字和它满衬的,尤其是当它在夜色中的山坡上散步的时候,即使它看起来更象只绵羊或者有点象云彩。 在另一个故事里,人们这样说的:以前天空根本不是叫作“天空”,而只是人们头上一片广阔的无名的空间。但是有一只叫“天空”的狗每天晚上都跑到小山坡上,站立在夜色中。到它死的时候,大家就把小山上的这个地方叫做天空。慢慢地,大家把这个名字给了上边的蓝色的,黄色的,红色的,多云的或透明的广阔空间,而究其实,“天空”是只小狗的名字。 (翻译 克鲁克山) 鲸鱼的故事从前有一只鲸鱼,他唱歌,但唱得不好。为了不吓着他的兄弟姐妹们,他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才唱。和别人在一起时,他总是沉默。因为即使他说出的最普通的话—一路平安,你好—都有些黑色和沉重的味道。 于是这只鲸鱼就总是不开口。他总是沉默地游着。他的大多数同类都觉得他是哑的,甚至觉得他又聋又哑。他们用鳍向他打手势,动动他们的下颌,向他解释一些他老早就知道的事。 不过,就在这广阔寂静的海洋里,惟独有一只生物,十分喜欢这只鲸的声音。即使他说出的最普通的话—一路平安,你好,再见—她都喜欢。这只独一无二的生物也是一只鲸。另一只鲸鱼的歌声已经足够温暖她的心,很大的一颗心。这些情歌都是那只鲸特别为她唱的,但是他只在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才唱。他从不知道其实她爱他超过这个海洋里的一切,因为在他身边的时候她也总是沉默着。他们一起,随着鱼群在洋流里前行,在海藻飘动的海浪里游着。他们彼此喜爱着对方的沉默。 这是一种很特别的沉默,含有这寂静的海洋的广大无边的沉默的味道。而在一只鲸的沉默里,另一只能感觉到象海的呢喃一样的低吟声,那么逼真,就好象真的存在。他们俩肩并肩向前游,偶尔动动鳍,眨眨眼。这是那么美又那么忧伤,他们忍不住流泪了。有时是他,有时是她,有时是他俩一起。但他不知道她的忧伤,她也不知道他的,因为在海中他们的泪是看不见的,而且那味道和海水太象了。
但这仍然是很美的一幅画:两只超过二十五米的生物,比十六只大象还要重,有很大的地方可以留给痛苦。当然,也留给欢乐。而这一切,都发生在海洋的中心,那看不到边的海中心。 (翻译 克鲁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