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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水”这个词是广东的特产,它的产生跟南方的茶文化紧密相连——在摆着几张圆凳小桌的茶馆里,几个好友相聚,大说快事,“吹水”一词便形象地表现出他们谈话时口水四溅的情景。
这一来,“吹水”这词就立体起来了。
因无聊而吹水,又因吹水而通见识。哲学指出:“世界是可以为人所认识的,世界上只有尚未被认识的事物,不存在不能认识的事物”,但对于一个人来说,世界同时又是“不可知的,因为对于一个人来说,世界又太大而人太小了,即使穷尽其时间、精力也无法窥得世界的亿分之一。于是,人们借吹水之机,畅游“世之奇伟鬼怪之观”,阔其胸臆,修其气度。
因吹水而同见识,也因通见识而通情感。人类是一种群居性的动物,在人类世界里,一个人的最重要组成部分是“我”和“我们”。而吹水便成了我们情感交流的一座无形的桥梁,在口沫飞喷之时,对山川树木、虫鱼鸟兽的情感,对人生百态的感慨如决堤的黄河,畅然而下,席卷着众人的惊呼百叹。
吹水者古来有之,但凡能抒其胸臆者,皆有吹水之能。然华夏上下五千年,奇人异士不可胜记也。夫蔺相如举璧佯摔而使完璧归赵,纵横家苏秦、张仪引动天地之乾坤,庄子见混沌于世而作《逍遥游》,文人如李白、苏轼灵动千年之风骚,近代有《申报》、《新青年》 “将天下可传之事,通播于天下”、使百姓广见识开思想。
善吹水者有三擅,一为广,二为深,三为强。
“广”即是谈资的多少。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凡吹水者要有“水”可吹,否则面对众人急切的目光,便像得了梅核气一样行气导滞、胸闷胁胀。
“深”便是对谈资的了解深不深入的问题。要是我们仅仅抓住事物的毛皮,不能深入分析,就会导致泛泛而谈,我们的神经就会麻木起来,这比无聊来得更可怕,因为无聊的基础是想聊,要是连想的念头都断了,这人就成一潭死水了。
“强”说的是谈话的技巧。吹水是一个互动的活动,它不是单方面的倾述,因为听众经常会对你的言论表示怀疑,你在“直抒胸臆”的同时不得不应对“十面埋伏”、“无中生有”、“瞒天过海”、“声东击西”等纷繁多样的战术攻击,或是采用一些语言之外的手段,如唐雎说秦王到兴起之时“挺剑而起”,继而“秦王色挠,长跪而谢之”,因此常常有着画龙点睛、转败为安之用。
然吹水无论如何好也只能是吹水,它是一种手段而并非目的。人的生命高度、深度、广度并不是吹水就能吹起来的,对世界认识的高峰需要一个个扎实的脚印,不能有半点作假,否则就像海市蜃楼——一转头便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