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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潭的深不见底,就是眼睛。
造物主创造了人类,将天边的那潭水凝练成水晶球,镶嵌在人类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杂质,又立体得像是可以从这边通到某个方向的另一边。
人与人之间,靠着眼睛的邂逅,传达这眼睛后方的情感:路人不经意一瞥的漠然,朋友之间谈笑风生的爽朗,长辈语重心长的庄重……这些也不过是眼睛的表象,就像是我们外在的华衣,可以千奇百怪。而眼睛的内在,它的灵魂,就像是一潭深水,谁也不知道它可以蔓延到多深的地下,谁也不知道深处的那一份孤独的情感。那一直向下延伸的深度带着的神秘,投射到表象上,给人一种捉摸不透的美感。
眼睛的睁闭是极其细微且平常的动作。但这其中似乎也蕴含着极大的奥秘。眼睛闭上的那一刻,眼前的黑暗或许让人恐惧,这黑暗屏蔽了外界一切的纷扰。闭眼前,我们可能有如泥泞一般的困难,又像万千肆意生长的藤蔓,缠得人透不过气。但只要我们闭上了眼睛,这一切都会消失,泥泞融化在这黑夜般的深邃中,藤蔓也在慢慢地松开它们的手,软软地掉落到地上。我们可以寻找黑暗中的那个光点,借着这光,将黑狠狠地揉成一个球,重重地向前抛去。然后睁开眼睛,眼前又是一片光亮如新。
看着照片上的那一双双眼睛,睫毛卖弄着灿烂的色彩。平面上的那双眼睛,尽管黑,却空洞无神,木讷地凝视前方,却只为了寻找闪光灯的方向,没有丝毫的神韵。那股黑,看不出有流动的生命力,难得的几个光点,也只是闪光灯无意遗留下的亮而已。眼睛中极少拥有的黑水晶的美丽,也只是个幻影,海市蜃楼而已,无法用手握住,只能让这黑肆意地泛滥。那潭水,确是深,但并不是深邃。我们无法从照片里的那双眼睛中摸索出点什么。它顶多是一潭淤积的污水,因为没有灵魂的依托。
而今的人们一味地追求外在的华丽与张扬,拿上彩笔,蘸上五彩斑斓的杂粉,故作姿态地涂抹在眼睛四周,满心欢喜地拿起相机,伴随着快门的咔嚓声,将自己的眼睛丢弃在照片上,只为了追求平面上的美感。那双眼睛,像是被打翻的颜料瓶污染到。那团黑,那股深邃被定格在平面上,就成了两口枯井,黯淡无光。闭上这双眼睛,没有光亮可以让我们寻找。只能一直睁着,呆滞在阳光下,抑或是一直闭着,沉迷于黑暗,就像是失去光亮的玻璃球。而一些人们被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控制,带着这对玻璃球,这双单薄的双眼。他们将自己的心灵和眼睛彻底地分离开来,关闭了自己心灵仅有的一扇与外界交流的窗户。我们透过它看不出什么,因为它只是一张白纸上画着的一双空洞的眼睛,仅仅适合被人观赏。
真正的眼睛不会出现在照片里,平面上。
让眼睛从平面中走出来,行走在时间里。眉毛下面,鼻子上面,镶嵌的,那才是真正的眼睛,盈盈的双眸。
因为它有力量。
因为它有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