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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遇曾经的星空
刚洗完澡，电就停了。刹那间整个光溜溜的身体陷入了一团漆黑之中。
爸妈散步去了，独剩我一人在家摸黑，只想凭记忆找个能发光的东西再弄件衣服穿上。经过窗前时，一方片塞满星星的夜空忽地呈现在眼前，璀璨漫天，星光铺地，又没有月轮争辉，北斗七星轻意可寻，北极星更不再话下了。
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有见到过如此美妙的星空，像阔别许久的老友，忍不住向他那边凑合。于是我找来MP4，只穿了条内裤就往楼顶上奔。隐约记得几米也有一首类似于描写这般场面的诗，大约是摔进峡谷中绝望的时候，却在一洼涧水中看到群星闪烁的倒影，没错，就是那种被老虎追上树还可以欣赏风景的感觉。
耳畔响着《月光小夜曲》登上楼顶，虽然只上升了几米，但此刻的星空却一览无余。应该是因为停电，星星们越发闪亮，像黑土地上绽放出惊人斗艳的花朵。想看尽这天，还需仰面而视，眼珠子不停地转溜，以一个一丝不挂的躯体，虔诚真挚的心灵去聆听、去感受这一片大自然赐予我的惊喜般的星空。如果说我能够与它进行心之间的对话，那是虚伪的表达。但我真的能够感觉得到自己好似置身于水晶球中而群星像个球面将我环绕、拥抱。就这几米的差距，却能感受到大气层外的星球离自己如此之近，如此之亲。可我还是忍不住要默念：再近些，再近些……
回过头看到还有个半楼没有登上去，由于没有梯子，我早先就打消了这念头，可现在已是情不自禁了，找了根木头依在墙角，甩掉拖鞋光着脚丫像猴子一般翘高屁股一点儿一点儿地往上爬，我更希望能快点爬上去，因为这样的星夜似乎会稍纵即逝，转眼就会被乌云遮蔽。拙劣的动作让我怀疑自己是否是在发疯。可忽然也感到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可以说是条件反射似的追忆几年前，童心还未泯尽的那段时光……
每逢从学校回来都可以遇到几个儿时一起闯祸的兄弟，到了见面难的时候就慢慢开始学着珍惜相伴的时光。白天结伴到小时候干净无暇而今已污秽不堪的河里游泳，而且不同的是每个人都是穿着内裤游泳了。到了晚上，就想到去楼顶上度夜。背着家长，带着竹席和被子像我现在这样小心翼翼地爬上去，每次到了这个时刻我都需要大家的帮忙才可以艰难地爬上去，以至于第二天早上我都不舍得下来。
每次主办方彬彬都会非常积极地带着家当首先爬上去帮大家铺好床，再拉大家上去，然后一股脑的扑到地铺上。说不出的兴奋让每个人都变得诗情画意，颇具浪漫地仰躺着数星星，那时候的天空几乎每天都会像今天这般美妙。有时相互讲鬼故事，讲到每家每户都关了灯的深夜，再将尖叫声最大胆最小的人发配到两边睡，还不断用嘘声调弄他。最后不自不觉就睡着了，而晚睡的人第二天早上都会说自己昨晚看到了流星，用夸张的描述来弥补自己错过的美梦。
还记得有一次大家醒得很早，太阳还没有从对面那座山谷中生出来。晨光未现，白露弥漫，所以几乎每个人的头发上，眉毛上沾到白雾后都随之发白，好似这一睡便睡去了几十年，一个个都老去了。
最怕的还是等到大家熟睡后，天莫名其妙地下起了雨，把楼顶上的人儿淋个半醒，仓促间忘掉被子和席子，手忙脚乱地爬下去，回到屋内一身狼狈，却意犹未尽，又一骨碌地倒到床上把屋顶上的美梦续上。如果某人还未被淋醒，那他就应该被大家忘怀，一起和被子共患难。
而今晚就我一个人爬上去，长大了身体的我不再需要别人的帮助。可物是人非之时独剩一个了，无论是当年主办同睡的彬彬，还是老被人们欺负的祥明，都不知路在何方或者不知自己在哪儿，这帮家伙中就剩我一个在校生了。他们经历了世俗的熏陶和培养，都变得现实与无望，可能只有我一个到现在还是那么幼稚，那么理想。
我特地踩了踩楼顶上经过白天烈日烤晒过的青苔残渣，在那么璀璨的星光下还可以依稀看到当年在这美梦过的痕迹，而如今它真的只能在梦中，被我无奈地牵挂于怀，萦绕于心了。想着想着身体已不知不觉地躺下了，管它是否干净，是否会让我重洗一遍澡，因为我已把它当成曾经的星空，轻轻地，用一丝不挂的身体去触碰，去回味。余温未退的地板挥发出夏日的气味，眼睛盯着星空尽情闪烁，偶有夜风抚过，又勾起曾经星空的回忆，似我这样一个躯体就可以把过去和现在相连，把曾经的激情夏夜和今晚的惊喜星空相碰。耳畔的歌曲不知道换了几多首，我都在意不了。指尖传来的一丝疼痛，使我缩回来抚摸，一小块皮被扯掉后，就感到有粘稠的液体立马渗透出来，是刚刚爬上来时留下的伤口。我轻轻一笑——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么艰难。
“何夜无月?何夜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耳。”随口吟出苏轼的《记承天寺夜游》，又不禁自问：当星光入户，我欣然起行的时候，谁又是“亦未寝”的张怀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