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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叫启明,从小在城市里长大,父亲是个穿越沙漠的商人。但尽管如此,我一次都没有去过沙漠。我经常幻想沙漠的样子,应该就是一望无际的蓝天下面是金灿灿的黄沙,黄沙上有着骆驼和人的脚印,还时不时的有些小风吹来。一定很惬意。
可我只能幻想一下,幻想完后,又回到现实生活中。我觉得我的生活就像是钟表,日复一日,并没有任何改变。早上起来,上学,吃午饭,下学,做作业,睡觉。然后整个程序再次重复,一次又一次,和机器人一样被设定好了程序。
可能,我原来的生活并不是这样的吧。上小学的时候,我有很多的时间用来玩耍。那时候,一下学就和伙伴们在外面疯跑,然后知道天黑了,才被父母揪回家睡觉。每次我在路上看到一些小学生在外面拿着子弹枪疯跑时,总觉得他们身上有我小时候的影子,总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同时,也为他们将要有一个和我一样的未来感到可惜。
我一直认为我的未来已经被安排好了。老老实实上完初中,然后上高中,再然后上大学。以我现在的成绩,我想,一流大学应该不是问题。大学毕业后,就开始工作,然后恋爱、结婚、生子、直到老去。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但是,直到遇到了独孤落,我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二)
我和独孤落是属于前一辈人眼中瞧不起的网友。
那天周末,我在家里上网认识了独孤落。一开始,我对他没什么好感,因为我对网络朋友并不感兴趣。但是,当他告诉我他叫独孤落的时候,我能感觉得到我的眼睛在放光。父亲曾和我说过,住在沙漠里的人大多数都有一些很怪的姓,独孤就是其中一个。因此,我想,这个独孤落应该是沙漠里的人吧。
那天,我和独孤落聊了好久。他说,他是从小生长在沙漠里的人,不过他现在在我在的这座城市里,因为父亲经常到城市里来做生意,于是这次他也跟来了。
看到这行字,我突然觉得独孤落和我有点相似。只不过,他比我幸运,他和父亲在一起。
于是,我便约他出来,他很爽朗的答应了。
(三)
我不喜欢闹区,更不喜欢人群,所以我把地点定在接近城市边缘的断桥上。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个断桥一见钟情。在断桥上,我能感觉得到古老的气息和世外桃源般的轻松。
我在附近买了一听可乐,等待着独孤落的到来。没有五分钟,我看到了一个戴着黑色头盔,骑着白色摩托车的男孩向我飞驰而来。自从我看到他的那一刻,我就可以肯定他是独孤落。并不是因为很少有人来这里,而是,他骑着摩托车的姿势,和从他身上流露出不经意的风流不羁的气质。
他在我面前停下,摘下头盔,露出褐色干净利索的头发对我说,嗨,陆启明。
我说,嗨,独孤落。
然后,我们都笑了。
我和独孤落聊一些和自己毫无要紧的东西,比如沙漠的宁静,城市的喧嚣,骑马的帅气,摩托车的潇洒……
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谁也没有问对方关于对方的家庭和私人生活。甚至连手机号也没有告诉对方。
我只知道,独孤落是沙漠里的人,父亲在城里做生意。其余的,一律不知。独孤落也一样,只知道我是城市里的人,父亲总是穿越沙漠做生意。
(四)
我没有把独孤落告诉我母亲。我想,独孤落也没有把我告诉他父亲吧。这种朋友的感觉很好,我不知道你家住哪,也不知道你的号码,只是在网上保持着联系。偶尔,把你约出来疯狂一回。
有时候,我会想,这样子是不是我和独孤落的距离太大了?想想那两个好朋友连对方的手机号,家庭住址都不知道?但是,每当和独孤落见面时,这种感觉就云霄飞散了。
我们都没有打破这种若有若无的距离感,直到有一天,独孤落对我说,要去我家么?
我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在我印象中,独孤落的身上就像蒙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他不想让任何人去掀开他的面纱,了解面纱下的他。
不去就算了。独孤落看出了我的犹豫。
如果你愿意让我去你家的话。
独孤落露出他的洁白的牙齿,笑了。他拍拍摩托车的后座,扔给了我一个头盔。
(五)
独孤落家很大,很整洁,也很空。独孤落打开他房间的门时,淡淡的说了一句,在这个空荡荡的家里我感到陌生。
比起他家,独孤落的房间就要显得更加温馨些。独孤落房间的地板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志、散文、小说和CD。淡蓝色的墙上,贴着无数个写满了字的小纸条、信、照片等。比起这些,他的桌子要更加整齐,上面只有一部笔记本电脑。
我嘲讽他说,你的桌子挺整齐的。
他冲着我坏笑了下,打开他杂乱无章的抽屉告诉我,我喜欢趴在桌子上睡觉,所以弄完什么都扔到抽屉里。
我无奈的耸了耸肩,坐在他的床上,戴上耳机,随手拿起了一本漫画。
独孤落也在我旁边坐下了,和我一样,他也带着耳机,看着书。我突然发现,独孤落长得是那么的清秀,帅气。
就这样,我们捧着一本本书,安静的阅读着。
喂,我母亲今天去世了。独孤落轻轻的对我说。
我完全愣住了,赶忙摘下耳机,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母亲今天去世了。独孤落依旧轻轻的说。
(六)
独孤落今天晚上就准备回沙漠,参加母亲的葬礼。我曾问过他,没有见到母亲最后一面是不是很后悔。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苦笑。
独孤落:启明,现在能在断桥那里见面么?
正当我还在对整件事情困扰的时候,独孤落的会话框弹了出来。我想都没想,穿上外套就往外跑。经过我母亲的房间时,对她喊了一句,我一会回来。
当我骑着自行车到达断桥的时候,独孤落已经在那里了。他坐在摩托车上,手里拿着一听饮料,脸上蒙着一层淡淡的忧伤。
当我走到他的身边时,他的嘴角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对我说:陆启明,你知道么,我其实很羡慕你。我羡慕你在城市里生活,我羡慕你那个完美的家庭,羡慕你无忧无虑的生活。
我对他说:你没必要羡慕我,你自己本来就很让人羡慕。你在沙漠里成长,你的生活每天都不一样,你的未来没有像我一样被人安排好,所以你可以随心所欲。你拥有完美的容貌和笔直的身材,所以你无论是骑马还是骑摩托车都那么帅。
独孤落对我笑了笑,说:原来你想要我的生活……
那天晚上,我去火车站送独孤落。独孤落临走前对我说,启明,如果你不喜欢你的未来被安排好,那你就试着去改变。
回家的路上,我思考着独孤落对我说的话。我可以去改变……
(七)
大学毕业后,我没有去已经找好了的公司上班。我拿起了一把一直被我放在抽屉里的钥匙,去了独孤落家。那把钥匙是独孤落摩托车的钥匙,他走之前把摩托车和头盔留给了我,告诉我,如果我愿意,他随时都在沙漠里欢迎我。他还留给了我一把他家的钥匙,他说,他不想让他的房间空着。于是,这些年,我经常去独孤落家。但是,我从未遇到过独孤落的父亲。
我又去了独孤落家,走进他的房间,拎起了一个星期前就被我收拾好了的背包。我走出了独孤落的房间,轻轻地关上了门。
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次回到这里了。
接着,我去了地下车库。这些年来,我每个星期都会给独孤落的摩托车做一次清洁,所以,独孤落的摩托车依旧崭新。
我像独孤落一样带上头盔,跨上了摩托车。将钥匙缓缓地插入钥匙孔,随着‘嗡’的一声,我便骑着摩托车飞一样的走了。
我现在知道我想做什么了,我想做一名流浪作家,我第一个要去的地方就是独孤落所在的沙漠。
我再次幻想沙漠的风景,幻想独孤落现在的样貌,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