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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维在《人间词话》里诗意地阐述过“古今之成大学问者”的三重境界。德国哲学家尼采亦将人生分为三个时期:合群时期、沙漠时期、创造时期。然而他们都没孔子说得经典,无论做人做学问,这最高的境界曰其“和而不同”。 ――题记
在夜晚来临的时候我独爱读史书。然而史书读得多了,便常常觉得中国的文化是一个特定的历史环境。也只有在这种文化环境当中,才孕育出如此不可胜数的这类英雄,焕发出他们独居一格的色彩。
这类人中我首推王安石。
王安石衣臣虏之衣,食猪狗之食,不梳不洗,这种浅层的不同谁都可以做到。但是他的“大不同”在历史上能与之媲美的人屈指可数。他不满当时的政法,提出推行新法,朝中仅有两人支持,两人毕竟算是安慰的了。但是连老臣司马光、苏轼、欧阳修等都纷纷背离,这对他来说是多大的创伤?可是他从未放弃他的不同,印象里他潇洒放言“祖宗不足法,天命不足畏,人言不足恤”。更清楚得记得他的自勉诗:“知世如梦无所求,无所求心普空寂。还似梦中随梦境,成就河沙梦功德。”这是何等的境界?他的最高“非同境界”历史上定是惟他独尊:晚年的时候迫于多方面的压力不得不归隐山林。这本是他可拿来修身养性的时刻,要是其他人必定做了陶渊明这样的隐者。可他不愿,他不愿与这些隐者相同,甚至觉得这是种耻辱。他只想民,心系民生,仍然抱着做回救世主的夙愿。“纵被春风吹作雪,绝胜南阳碾作尘。”每次我读起它,便有着无法言语的敬佩与赞许。
王安石为的是与苍生相和。《免税法》、《水利法》泽被后世,功在千秋。特别是《水利法》在推行后的短短几年内,全国就兴修水利工程几万处,灌溉田地数万亩――好一幅春和景明图。
和而不同,这人生的最高境界,被王安石诠释得尽善尽美。
又想起谭嗣同。谭嗣同不愿与梁启超等人相同,他不愿与他们外逃避难。“慷慨歌燕市,从容做楚囚,由来一声笑,倚剑血封喉。”一八九八的深秋,寒风飒飒,黄叶飘零。京华大地,一片荒凉。菜市口刑场,谭嗣同向闪着寒光的屠刀,对苍天大呼:“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英雄倒下的时候,四海响起悲歌。谭嗣同依然固执喊道:“凡变法,无不经流血而成。今变法不成,皆因为此。流血,请自嗣同始。”康有为走了,梁启超走了,他们劝谭嗣同来日方长。嗣同与曾志同的朋友不和,他决意死国:“不有死者,无以酬圣主;不有行者,无以图将来。”谭嗣同愿做的是与国家的命运相和,凡是其他种种,决不相和。这样的理想,这样的舍生取义,九死也无憾了。
新中国也不乏这类英杰。李敖在北京大学演讲的时候谈到他最佩服的北大人马寅初。马寅初因“新人口论”遭围横遭排斥,那个时候大字报都帖满了他的办公室。但他不愿屈服于强大的压力,在《人民日报》上撰文自辩:“我虽年近八十,明知寡不敌众,自当单枪匹马出来应战,直到死才会罢休,决不向任何人投降!”马寅初向毛泽东也不愿妥协,要知道那时候“毛泽东就是太阳”,做出这样的举动需要何等勇气不言都知。马寅初只愿意与真理相和,违背真理绝对不可相同。
和而不同更渗透在中国文化传统中。中国文化几千年的发展过程,正是各种不同文化思潮不断交流、不断互相吸取、融合的过程。先秦百家争鸣,各家互相争鸣,互相吸取,极大地丰富了中国思想。佛教传入中国以后的发展情况更深刻地地反映了这一点。佛教传入中国后,经过数百年的发展,逐步走上了中国化的道路,产生了中国化的佛教禅宗。同时,儒学也在吸取佛、道两家思想的基础上发展到新的阶段,产生了宋代的道学。经过儒、道、佛三家的互相吸取、融合,终于形成了儒、道、佛三家互补共存,和而不同,共同构成中国文化的总体体系的格局。
晏婴曾举君臣关系,说明和与同这样两种不同的态度。他说,唯唯诺诺,不说不同意见,君以为可臣亦曰可,君以为否臣亦曰否,这是同。“君所谓可,而有否焉,臣献其否,以成其可;君所谓否,而有可焉,臣献其可,以去其否。”向国君提出不同意见,纠正其错误,弥补其不足,以达到正确的结论,这是和。他认为应该采取和的态度,而不可采同的态度。这就是和而不同。
今天,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在国际上,我们都面临着多种文化互相激荡的局面,多种文化的碰撞会有什么结果?有人提出了文化冲突论,预言文化差异将成为未来世界冲突的主要根源。面对这一切,重温中国古代关于和而不同的思想,总结中国文化发展的历史经验,就有重要的意义。记得江泽民在访问美国布什图书馆时的讲话中也讲到和而不同,他说:“两千多年前,中国先秦思想家孔子就提出了“君子和而不同”的思想。和谐而又不千篇一律,不同而又不相互冲突。和谐以共生共长,不同以相辅相成。和而不同,是社会事物和社会关系发展的一条重要规律,也是人们处世行事应该遵循的准则,是人类各种文明协调发展的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