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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小时候的我,曾想在各个方面都赶上自己的哥哥,甚至是在年龄上。
现在看来真是臆想,那时的我忘了,时间在我们俩身上都会留下痕迹,我长大的同时,哥哥也会长大,然后我们会一起老去。在时间的隧道中,我永远追不上他,我们间总会有一段不可逾越的距离,也是不可或缺的距离。
2
我盘着腿坐在床上,手捧着一个白色相框,轻抚着,相框润滑的触感加深了我对其中照片的感动。那是一张旧时我和哥哥的照片:一个十四岁的男孩和一个十岁的男孩互相搭着肩膀,唱着属于我们自己的歌《距离》。歌声无法进入照片,被记录下来,不过没什么,因为照片中我和哥哥的笑颜在不间断地泛着幸福的光芒。
那时的我们是多么的快乐,自幼有专门的音乐老师培养的,加上天赋异禀,哥哥用自己的音乐才能写出了《距离》的乐谱,然后由我们一起填写歌词。这音乐的曲调有些忧伤,我和哥哥就想从书里一些忧伤的故事中得到作词的灵感。这项工作我们做了好久,最终由哥哥拍板宣布完成。在琴房中,我拿着歌词,随着哥哥在钢琴上弹出的曲调,唱了起来。
妈妈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我们停下来后,妈妈微笑着走过来将我们抱入怀中。
“妈妈,这是我和哥哥一起写的歌,好听吗?”我望着妈妈,表现出一系列渴望得到赞扬的表情,哥哥看着我都笑了。
“这是你们自己写的歌啊,”妈妈在原有微笑的基础上,很自然地加了些惊讶,但这没有改变她高雅的面容,“太棒了,但歌中的情感你们都懂得吗?”
我摇了摇头,望向哥哥。哥哥那张清秀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无奈:“我们歌中的故事来自于一本小说,书中描写的是俩兄弟的故事。对于故事的情感,我们并不完全懂得,只感受到了其中的忧伤。”
妈妈抚摸着我们的头,嘴角的笑容淡去:“希望你们俩间没有那种距离……”
“我和哥哥最亲了,我们间不会有距离!”我立即打断了妈妈的话。琴房中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了。
“为何不出去唱呢?让大家都听到我们的歌声。”哥哥想避免这种尴尬,就拉着我跑了出去。
下午在公园草坪上休息的人很多,所以我们决定就在那儿展现自己的歌技。
我们用手搭着彼此的肩膀,靠坐在草坪上。
“准备好了吗,弟弟?”
“时刻准备着。”我依着从学校里学到的宣誓格式。爽朗的笑声又从我们中间传出。
“命运让我们间存在距离|我到达|你离去|我想追上你|可又不知你在哪里|距离在那里|我们不能在一起|时间很自私|把我困这里|我想跨过时间寻到你|你的时间请停止……”
我们的歌声吸引了许多人围观。因为有了这般情景,所以我们就更加卖力地唱。唱完后,一个姐姐给了我们一张照片,照片上记录的是我们唱歌的情景,我和哥哥相觑,竟不知道有人还给我们拍了照片。
三年前的照片静静地躺在我的手上,它记录着我们最快乐的时光。但那也是为数不多的我们一起快乐的时光。我们没想到,我们把《距离》唱着,结果距离真的在我们中间产生了。
3
我和哥哥在年龄上的距离只有三年,但就是这短短的三年使我们的人生在那件事后沿着不同的方向而去。
我们家的经济很富裕,住的是三层别墅,这都是因为爸爸是跨国公司的老总。但后来我们的幸福再也找不到了。妈妈在我即将满十一岁时因车祸去世,失去妈妈的我,甚至有想让爸爸重新找一个妈妈的冲动。
我就把这件事先给哥哥说了,没想到哥哥直接把我按到墙上,用拳头抵着我的脸,哭着对我吼道:“你我的妈妈永远都只有一个,其他的人想都别想,你明白了吗?”
我被哥哥压得喘不过起来,失声哭了。
见我这样,哥哥立马把我放开,把头转向一边,用低沉的语气说道:“爸爸不会再娶新的妈妈了,因为他曾在妈妈的葬礼上发过誓言,保证不会再婚,要用自己的全部精力让我们幸福。”
但没有妈妈的我们怎么能够幸福,而且爸爸需要为自己的公司找一个继承人。哥哥是家中的长子,而且从小就表现出过人天赋,他是当仁不让的人选。所以哥哥在那之后被爸爸给予了很大的期望,不,是很过分的期望。
4
妈妈一去世,家中的气氛完全变了,哥哥被爸爸“关了起来”,由专门的家教老师为他授课,而我年龄小,又被爸爸认为不能委托以大任,就放松了对我的要求,给我自由的空间,给我买自己喜欢的东西。我和哥哥之间一下子有了很长的距离。
我们之间有了距离,妈妈的担忧成了现实。我常常一个星期都见不到哥哥的身影,而且即使见面也不过是在过道上,在那之后,哥哥又将去别的学习地点了,只留下可望而不可及的背影。
我和哥哥间不应有距离,我们以前是那样的亲密。我要抹杀这一段可恨的距离。
我拼命地学习着哥哥学习的关于金融方面的那些知识。我明白只有对金融方面有一定的知识才能得到爸爸的赏识,爸爸也许会让我和哥哥一起上课,让我们重新在一起。
但我显然是太天真了,我毕竟不是像哥哥那样的天才,我的努力终究没有换来爸爸的认同。我的梦破灭了,残酷的现实将它撕碎。我和哥哥间的那段距离变的不可逾越。
极度失望之后,我无力地瘫倒在地。哥哥,我最亲,最亲的哥哥已经不存在了,我最爱,最爱的家也已经不存在了。这世界太可恶了。
同样是爸爸的孩子,哥哥冷静勇敢,而我却胆小笨拙,我和他的距离太大了。凭什么这段距离必须存在,凭什么我要比他差。
我不愿意这样。
我想,事情如果像这样一直发展下去,结局肯定是哥哥继承爸爸的位置,而我注定一生碌碌无为。我不能让我的一生就这样度过,我要和哥哥争,用那种方式得到我要的东西。所以,我做了个丧失人性的决定。
“你的时间请停止。”我闭上眼睛唱起《距离》中的一句。
5
我站在哥哥卧室前,低着头,手中的汽油桶在黑暗中发出青色的光。我深吸一口气,拿起备用钥匙缓缓地打开房门,悄悄地进入。
我终于见到了哥哥,心中却没有一丝激动,因为我知道自己将要干什么。
哥哥安静地睡着,一副为压力弄得憔悴的模样,看起来再大的动静也不会将他弄醒。哥哥,你今晚之后就不会这样了,你将在睡梦中离开。
我冷冷地将汽油洒在他周围,竟然没有半点的犹豫。在满满一桶倒尽之后,我将打火机打燃。
“哥哥,我已经把整个别墅的消防系统给关了,只要我点燃火,再把你的房间锁住,半个小时之内,火焰就会把整个房间吞噬,你死定了……”我呢喃道。
“命运让我们间存在距离|我到达|你离去|我想追上你|可又不知你在哪里|距离在那里|我们不能在一起|时间很自私|把我困这里|我想跨过时间寻到你|你的时间请停止……”我再次唱起了《距离》,随着手中的打火机滑落仇怨的火焰燃起,将整个房间照亮……
6
十年后的某音乐会上。
“下面有请我们最爱最爱的小末,末末,给我们带来他的最新歌曲《距离》。”主持人喊道。
在一片欢呼声中,我靠着舞台下的升降梯一下子来到舞台中央。面对着台下数以万计的荧光棒和迎着歌迷们震耳欲聋的呐喊声,我以低沉的音调开始。
“命运让我们间存在距离|我到达|你离去|我想追上你|可又不知你在哪里|距离在那里|我们不能在一起|时间很自私|把我困这里,”
“但我不恨那距离|只有存在那距离|我们才是真正的自己|那不可或缺的距离……”
歌迷们的欢呼在我的最后一个音调结束后向我涌来,我享受着这一切。我相信这就是我要的生活。
主持人走到我的面前,在称赞我几句后,问我这首歌的创作缘由是什么,我微笑着:“是为了我和我哥哥之间的兄弟情,我爱我的哥哥。”说完,歌迷们一片呐喊。
主持人对歌迷们说:“我们大家都知道末末的哥哥现在是众多跨国公司CEO中最年轻的一位,是全球最富有的人之一;而末末,他又是现亚洲最红的男歌星之一。”然后他转向我:“你们兄弟各自展现了一条令人羡慕的人生之路……”
我笑了,我想如果哥哥在我身边的话也会笑吧。哥哥现在在美国当着金融巨头,我和他中间隔了太平洋。每个人的人生都有距离,那距离既不可逾越,又不可或缺,只有距离存在,人生才有差别,才能让人有不同的路可走,而不是单单的为了追上某个人,就和那个人走上同一条路。
“命运让我们间存在距离|我到达|你离去|我想追上你|可又不知你在哪里|距离在那里|我们不能在一起|时间很自私|把我困这里|我想跨过时间寻到你|你的时间请停止……”歌声中火光四射。正当我准备转身离去时,忽然听到了歌声,对,是《距离》,但唱的人不是我,是哥哥。他好像对我刚才的歌声有了反应,唱起了这首歌。我下了一大跳,以为哥哥醒了,但火光中他松弛的面容告诉我,他依旧在梦里。
我不敢相信,但在哥哥的呓语的内容的确是《距离》的歌词。我的嘴唇不知不觉地动起来了,显然我的潜意识让我和哥哥一同完成这一绝唱。
我们的歌声与房间里的火光交融。红色的烈焰中泛起了旧事我和哥哥在公园里歌唱的景象:我和哥哥互相搭着肩膀,幸福的歌声从我们中间传出……
我停了下来,向着熊熊火焰。它跳动着,好像在为我讲一个故事,那个故事来自于为《距离》作词时看的那本书:从前有俩兄弟,他们都珍视着对方,兄弟间的那份情谊,让他们的心与心之间没有距离。家庭的变故让哥哥受到了过多的,无人能分担的责任;它又让弟弟起了嫉妒之心,本来善良的心灵扭曲变形,让他做了傻事——手刃了自己的兄长。之后,他看似得到了很多,但他失去的更多,他再也找不到能让他靠上去的一个人了。
我心中一阵剧痛,之后我立即醒悟,发现自己竟然为了抹掉一段距离,要像故事中的那样将自己的哥哥杀死。我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难道只是为了杀死哥哥,而代替他,去过他将来要过的人生吗?我完全可以不走他的路,去创造属于自己的人生,我和他之间的距离给了我这样的机会。
瞬间,我将拳头握紧,冲入火焰中将哥哥唤醒,带他冲出房间,打开消防系统,将火灭掉。因为动作及时,火势没有蔓延,也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
我跪在哥哥和父亲面前,向他们交代了整件事,爸爸拿起棍子想狠狠地揍我一顿,但被哥哥阻止:“小末如果不是由于心里极端痛苦,是不会做这种事的,而且他没有真的下狠心,将我置于死地,反而是他救了我。现在他跪在那里,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
“既然你不怪他,那么我也不想说什么了,”爸爸转向我,“如果你下次再做出这种事,我会直接让法院把你关进牢里,而且我不会再认你这样的儿子。”
待爸爸离开后,哥哥把我扶起,对我说:“你永远都是我的弟弟,我永远都是你的哥哥,无论我们之间会发生什么,无论我们的心与心之间有多么长的距离。”我抱着哥哥哭了。
在那之后,我走上了自己的人生,去学习音乐,梦想着有朝一日让自己的歌声响遍整个亚洲。拥有自己的人生是幸福的,这幸福是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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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时间走吧,我们兄弟需要这距离,有了这不可或缺距离,我才能过上自己的人生,才能够幸福地当哥哥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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