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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铃铃铃……”晚自习下课铃声终于在我一次次期待中响起。
我把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全塞进装满杂志的抽屉里，拿起未喝完的半杯奶茶，班里已经是人声鼎沸了。我隔着众多浮动的人头，踮起脚尖喊：“荷叶，走啦，陪我去传达室拿东西。”
“拿什么东西啊？是不是文章又发表了？”荷叶过来亲昵地挽着我的手问。
我嫌她声音太大，不高兴的说：“不是啦，你以为一篇文章随随便便就能发表，哪有那么容易啊？如果是这样，我早成蒋方舟了。再说，为人要低调，不要太高调了，其实就是我妈给我送零食来了，学校的饭菜太难吃了，谁吃得下去啊！”
“就是就是，”荷叶点点头，“不仅饭菜难吃，作业也很多，写得写不完，每天都要考试，还要月考，整个一监狱。”说话间，我们走到了拥挤不堪的楼梯。
一听荷叶提起作业，我才猛地想起晚自习时光顾着看小说忘记写数学作业了。我甩开荷叶的手，“我的数学作业没有写完，我回教室拿作业，在这儿等我。”然后跑回了教室。我敢肯定荷叶是一脸愤怒地站在楼梯上被来往的人撞个不停。
我拿完作业楼梯上已经没几个人了，大都回宿舍了。荷叶看见我，一记老拳向我砸来：“奚水，你很烦的，不能一次性把东西都拿完吗？”
“不能，你知道我的记忆力很差的嘛！”我拉起荷叶飞快地奔下楼梯。
“慢点，慢点，”荷叶甩开我的手，“我也觉得你的记忆力很差，一首诗读了二十多遍还背不下来，哈哈！”
相比之下，我觉得传达室的老大爷记忆力比我还差。“啊？奚水？我也不记得她妈妈给她送的东西放哪儿了。好像是在那个柜子里吧，又好像是放在箱子上，嗯……你们自己找找吧。”说完，老大爷又开起收音机，里面正叽叽喳喳唱着京剧。
“荷叶，快帮忙找找。”没办法，面对这个记忆力比我还差的老大爷，我和荷叶只能在满是杂物的房间了寻找属于我的东西。终于，我在书桌下找到了老妈给我送的零食，她把一张纸条贴在塑料袋上，上面写着两个小得可怜的字——“奚水”。
“老妈也正是的，写这么小，谁看得见！”我一边埋怨一边打开袋子，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老妈给我带了些什么好吃的。
荷叶拉起我的手朝女生公寓跑，“别看了，先回宿舍吧，马上就要熄灯了。”
二。
回到宿舍，我以最快的速度洗完脸，然后端起一盆水往脚上一冲就上床睡觉了。我才懒得刷牙，反正一天晚上不刷牙不会满口蛀牙的。再说我洗完脸那会儿，宿舍老师就扯着嗓子吼：“501的，这么还不关灯，要扣分了！”我只得狠下心来把灯关了，意犹未尽地上了床。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就胡思乱想：好高兴呀，明天就星期四了，星期四一过，星期五就来了，就放假了。然后我又想到了未完成的数学试卷，小声问道:
“谁有手电筒？”
没人理我。
“谁有手电筒？我要写作业。”我又问了一遍，声音提高了一倍。
“我——没有。”最后两个字荷叶拖长了声调。我和荷叶就头对着头，我毫不客气地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没有就别吱声。”
良久，宿舍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我不甘“寂寞”，半坐起身子问：“谁没有睡着，请举手。”然后宿舍八个人都举起了手。
“哇，这么多人，那我们来说话吧。”
舍长从探出头来，“奚水，如果扣了分就怪你。”
舍长叫阿洁，典型的富二代，考试经常不及格，胖得毫无腰身可言。她和我一样是宿舍里的活跃分子，说得话比我还多，每次扣了分都怪我，还经常说：“奚水，你如果再说话，就罚你扫一星期厕所。”事实上她一次也没有罚我。
我不理会阿洁，继续说；“我好兴奋啊，明天上一天学，后天开运动会，然后就放假了。”
“我也很兴奋。”阿洁附和道，完全忘记了她刚才说的话。
这时，对面床的棠棠说：“我也很兴奋，因为我马上就要睡着了。”
我“扑哧”一下笑了。如子很不知趣地说：“闹什么闹，害得我都睡不着觉了！”
如子是好学生，做什么事都条条有理，稳重大方。她长得也漂亮，个头高挑，皮肤白皙，有着令我嫉妒到两眼发红的笔直长腿。我妈只见过她一次，每次教育我是都恨铁不成钢地重复那句我听了就想撞墙的话：“你啥时能赶上如子一分半分我就不天天在你耳边啰嗦了！”我一直都很奇怪为什么宿舍长不是如子而是各方面都不怎么样的阿洁。
阿洁带着讨好的口气说：“如子，你睡觉嘛，我们不会打扰你的。”
如子白了阿洁一眼，什么也没说。
我清清嗓子说：“不知道昨天的月考大家自我感觉怎么样？”
“奚水，你能不能别问这么伤感我问题，我一想到我那张不及格的试卷就将在明天发下来我就想哭了。”阿洁很沮丧地说。
“就是就是，我也这么觉得，别问这样的问题。”棠棠点头附和。
我只好换一个话题:“不知道大家的青春期是否来了呢？是不是已经有喜欢的男生了呢？”
“奚水啊，想不到你的思想这么不纯洁，这才多大年纪就想这种事？”阿洁的话好像是从我妈口中蹦出来的。
“我思想不纯洁，你才思想不纯洁呢！”我反过来说阿洁，“你不知道，荷叶已经喜欢上了五班的体育委员，现在……”“奚水！”荷叶一声怒吼，“死猪头，瞎说什么呢，我只不过有一点欣赏他罢了。”
“就是就是，我也这么觉得，荷叶只是欣赏他而已。”棠棠又插嘴。
“嗯，嗯，还是棠棠乖，”荷叶马上把矛头指向我，“奚水，你有没有喜欢的男生呢？”
“嘘……”阿洁发出一种怪声。
“你要上厕所吗？”棠棠问道。
“你才要上厕所！你们听，有脚步声，肯定是‘鬼子来了’。”
“‘鬼子’是谁呀？”棠棠又问。
阿洁不耐烦地说：“就是宿舍老师。好了，都别说话了，学学人家如子，快点睡觉，明天是班王的早自习……”这句话如一瓢冷水般泼下来，我们心一凉，都不吭声了。
三。
第二天早上，没有打铃我便醒了。我揉揉惺忪的睡眼，看着窗外未亮的天。唉，数学作业还没写完。我自言自语道。
我试图看清楚时间，但无论如何，我也无法凭借微弱的光亮看清手表。荷叶、棠棠、阿洁、如子都还在熟睡中，棠棠还把被子踢了一脚在地板上。我打了一个哈欠，把被子拿到下巴下，翻了个身，继续睡。
“铃铃铃……”我极不情愿地半坐起身子打了个哈欠，“我还没醒来。”阿洁边穿衣服边说：“什么没醒来，是没睡醒。”
“哦。”我又躺下了，荷叶毫不客气地掀开我的被子，“死猪，快起来，作业昨晚写完没？”
“糟了，我根本没写。”我突然精神一振，从床上爬了起来。
荷叶端着洗脸盆，“那你只能等着挨骂了。”
我最终还是没有被班王骂，因为我的同桌很慷慨地把他的数学作业借给了我，我很英勇地在语文课上补完了作业，逃过了一劫，我终究没有逃过月考那一劫。
晚自习上课铃响，班王抱着数学月考卷走了进来，很生气地把试卷往讲台上一放，拿着排名单指着问我们：“你们看看，看看，你们考得有多差！居然是倒数第一！还有如子，这次怎么考这么差，年级第一居然没保住！我想都想不到，班上竟有二十多个人没及格！好，下面发试卷，念到名字的上来领试卷，成绩是从高到低的。”
“如子，115分，虽然也是全班第一，但这不是你的真实水平，打两个手板。”“啪——啪——”如子脸上的表情非常失望，几乎要哭出来了。接着，陆陆续续的人上讲台领试卷，都挨打了，无一人幸免。
班王始终没有念到我的名字，我坐立不安，看着逐渐减少的试卷，期望下一张试卷就是我的。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我以前一直觉得很多作文里面都写了这句话——“心提到了嗓子眼”，我觉得这太夸张了，写文章无需如此，现在，我也体会到了这种感觉，很难受。
“奚水——”班王终于叫到了我的名字，“72分！怎么这么马虎？计算题错了这么多！”
我低着头，很自觉地伸出了手，做好了挨打的准备。
“啪——啪——啪——啪——啪，”五个，不多不少，刚刚好。
“拿走！”我用满是红印的手拿过试卷，低着头回到了座位上。72分，刚好及格，这个分数，情理之中，意料之外。我合上试卷，继续听着他人的成绩，以取得内心的安慰。
“荷叶，66分！……”
“棠棠，65分！……”
“阿洁，57分！……”
……
她们和我一样，都挨打了，都是低着头的。虽然和她们相比，我的成绩足以让她们羡慕嫉妒，但我还是很伤心，很难过。班王批评完人后，英语老师和语文老师也非常不解风情地把月考卷发了下来。我的成绩简直是不敢想象，差到极点，以至于我都忘了喝每晚必喝的奶茶。
下了晚自习后，班王偏偏单独把我留了下来，“奚水，这次数学考了多少？”
“72。”我几乎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怎么考得这么差啊？差一点都不及格了！”班王顿了顿，继续说，“你昨晚熄灯后是不是说话了？”
“没有。”我不知道是谁告的密。
“真的没有？你成绩差也就算了，还撒谎，品行差！”
“嗯，我说话了。”我只得招了。
“扣没扣分？”
“没有。”我实话实说。
班王还是不相信，“又撒谎，扣分了就是扣分了，没扣分就是没扣分。即使扣了分也不会怎样，顶多让你扫一个月的厕所。”
“真的没有扣分。”说完，我往往窗外，男生公寓和女生公寓都已熄灯了。
“哦，没扣就好，”班王松了一口气，我也松了一口气，“但以后不准在熄灯后说话了，听见没？”
“听见了。”我又不是聋子。
“那好，快回宿舍，好好休息，才能好好学习。”
又是学习。我点点头，走出了教室。
四。
在我讲清了原因后，严厉的宿舍老师才放我进宿舍。我在黑暗中找到了501宿舍，一进门，换了鞋，脸也没洗，就躺在了床上。我的床正对着窗户，可以看见天空。今夜的星空真美啊！我望着璀璨得让人心碎的灼灼星光。
良久，我才发现很不对劲。往日，荷叶的床挨着我的床，我们两头对着头，而今晚，并不是这样。我小声问道：“荷叶，今天你为什么要换个方向？”
“这样可以看见星空。”
“荷叶，你哭了？”
“奚水，我数学考试不及格，我从没有考得这么差。”
“我差一点就没及格，我也没考过这么差。班王今天还骂了我一顿。”我试图安慰比我伤心的荷叶。
荷叶半坐起身子，把枕头拿到我的方向，然后躺下，“这样方便和你说话。”我笑了。
我又想起昨晚那个话题，“荷叶，你是不是喜欢五班的体育委员?”
“奚水，我都说了我只是欣赏他而已！”荷叶放大了声音分贝。
“小声点，”我提醒荷叶不可太过喧哗。
“知道了，”荷叶的声音仍没减弱。
“501，这么晚还在说话，扣3分！”我和荷叶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扣分给吓住了，都不敢吭声。
良久，我才回过神来，“荷叶，刚才那个人是谁？不像是查宿舍的老师。”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阿洁从上床探出头来，“应该是学生会的，这下好了，扣了3分，明天就等着挨骂吧。”
荷叶问：“那该怎么办？明天应该要开运动会。”
阿洁说：“放心，明天不会开运动会，这是班长说的。”
我略微失望地说：“啊，不开运动会了。挨骂就挨骂吧，反正也习惯了，学习、考试、分数，都挨骂了。”
“对呀，习惯了，就像我们早就习惯了棠棠不会叠被子每天内务都扣分、月考每次都不及格一样。”
嗯，习惯了，习惯了就好了。习惯了考试考很差，习惯了不会回答问题站在墙角，习惯了每天晚上熄灯后说话，习惯了棠棠不会叠被子，习惯了每天晚上喝奶茶，习惯了荷叶像个神经病一样跟我唠叨，习惯了做不完的作业，也习惯了挨骂……习惯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