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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你知道你生长在哪里吗?
我知道,你一定会说,你生长在故乡,长在故乡和其他一些地方。
你会说,故乡很美,把故乡紧紧环抱着的是深深蓝蓝的大海。站在海边时,性情激烈的海风会把你的头发拉扯得长长的,但你一点儿也不会痛。你感到心潮澎湃,并不是“面对大海,春暖花开”的那种感觉。在海边,在海前,你成了海的女儿,那样地爱大海。
你还会说,故乡很美,因为那儿的人都说着你听得懂的语言,这种美是在其他地方不能看到、感受到的。在乡言中穿行的时候,你能感到无比轻松。你甚至能感到你和故乡是一体的,就像是孩子和父母亲是一体的。
故乡很美,故乡有湛蓝的大海,故乡的人都讲好听的语言,你会这么说的。
是啊,故乡很美。你的故乡也是我的故乡。
在关于童年的记忆中,故乡是黄黄绿绿的土地,故乡是光着脚丫在泥土块中劳作的辛苦,故乡也是夜晚中一家人凑在一起谈天说地的欢快。
故乡的土地,一年到头里都种着东西。春天,地里埋着饱满的种子,那都是我们的希望;夏天,地里生长着绿绿的农作物,那也都是我们的希望;秋天,几乎看不到黄黄的土地了,覆盖着泥土的是金黄一片,或是其他一些颜色的,紫的黄的都有,那还是我们的希望;冬天,地里的东西就更多了,想吃的蔬菜都种在上面,那终究也是我们的希望啊!
一年四季,在希望的田地上,我们光着脚丫挥洒着汗水。不是因为时尚才不穿鞋的,那时是没鞋穿啊!可现在你们有鞋也不穿,光着脚丫在冰冷的大理石上走,我们都为你担心啊;在希望的田地上,我们常常穿着肮脏的背心在太阳底下暴晒着,这都早已经习惯了。你们现在不是流行小麦色的皮肤吗,但千万别以为我当时的皮肤也是小麦色的,那时的皮肤是黑色的啊,简直就像是掉进煤堆里一样,不是那种黑黑亮亮的黑,而是黑黑暗暗的黑。我童年的大部分时间就是在黄黄的土地上度过的。
当时是很辛苦,但辛苦过后在田地旁的小池子边洗脚的快乐也是忘不掉的。那时的水冰冰凉凉的,只要把脚放在池子里,踢蹬几下,就会感到很舒畅。还有啊,晚上有空的时候,一家人就都搬把椅子,在门前大片的空地上坐着聊天,从海边刮来的
风会很舒服地撩着人,聊着聊着,整个人就很想睡,这是夏天。要是冬天,屋外的风很冷,有些刺骨,晚上的时候,我们就会及早地进屋,钻进被窝里睡觉。那被窝啊,是越睡越暖,第二天早上都不想起来了。这跟你现在一样。
故乡的夜晚,也是很美的。我们都生在这样美的故乡。你我眼中故乡都美,却美得不一样。
接着你应该就会说你不仅在故乡长过,还在其他地方长过,像郑州、像武汉、像厦门,还有许多地方呢!但是,你一定说不出它们到底怎样美。那时,你还小,小小的你又是那样呆,怎能注意得到它们的美并记住呢?
你去过的城市,我都去过,因为是我带你去的。从一个小小的乡村到一座大大的城市,从贫瘠到繁华,两者的差距让我自卑。城市有马路,马路边还有路灯,晚上路灯全都会亮起来,那颜色是橘子的橙和黄。你想想看,一个贫穷自卑的小伙子站在一个黑黑的角落里,看着远处的路灯亮得那样迷人,这将是怎样的一番震撼啊!
城市好美!现在,已经在城市中生活了十几年的我依然觉得城市很美。
我不知道,现在的你是不是习惯了城市的美,就不再认为城市很美了。但从你在城市中的生活来看,我知道,即使你觉得城市美也没有我的感觉来得深。你我都在同样的地方生长过,你我对城市的感觉却很不一样。
女儿,你我都在相同的地方生过、长过,但你我却像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我们的思想也完全不一样。
女儿,你知道为什么我会问你生长在什么地方吗?因为我忽然发觉小小的你竟然没有想象力、创造力了。对于一个物体,你的看法竟然跟其他同龄的小孩差不多。你们就好像是机器人,而且是批量生产成出来的机器人,脑袋里装着相同的东西。
我知道,你会说你我生长的年代不同,所以我们不同。但是在我的年代里,我们这些小孩脑袋里想的东西也都不相同。有的时候看着天上的云,一个说那像是他家奶牛产的奶,一个说那像是她姑姑从省城带回来的沐浴露,一个说那像是大海的浪花。我们永远也不知道下一个人会说云像什么;要是让你来说,你应该会说那像棉花糖。很多小孩都这样说的。你跟其他小朋友的经历是不同的啊!
女儿,你还小,你的头脑里应该装着各种各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