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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崖人在许杏莲家中昏昏沉沉地睡了两天。
许杏莲和妈妈轮流守候在他的身边,白天为他赶苍蝇、煽凉风;晚上为他撵蚊子、盖被单。渴了让他喝绿豆汤;热了为他擦洗身子;发烧了用冷毛巾为他敷头。母女俩每天忙得不可开交。
地图上根本无法找到的杏花谷原本是一个世外桃源,山外边人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村里的几十户人家世世代代过着原始的自给自足的生活,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歇,一日三餐,生殖后代,平平淡淡地度过了一年又一年,糊里糊涂地繁衍了一代又一代。
杏花谷的人们祖祖辈辈谁也没有出过远门,没有人知道山外边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许杏莲是杏花谷唯一出过远门的姑娘。六年前,她考进中学,到离家五十多里的县城读书。
一场上山下乡运动,打破了这里的沉寂。
在全国成千上万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浪潮中,许杏莲高中毕业了,在当时的情况下,农村的孩子毕业后的惟一出路就是回乡。尽管她成绩十分优秀,但终因和当时一代人的命运一样,而失去了进入大学深造的机会。可她一点儿也没有因为机不逢时而埋怨,她明白,一个本来就是土生土长的农村姑娘,回农村当然是天经地义的。
许杏莲没有被当时的“再教育”的宣传而转变自己的观点,虽然舆论宣传把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说成是一场“革命”运动,但是,她知道,大多数的城里人却把上山下乡看成是“劳动改造”和“无期徒刑”,主动要求让孩子上山下乡的家长几乎是凤毛麟角,只有少数不知道天高地厚,有强烈好奇心的冲动型的孩子,才主动提出要求。大部分人家需要反复动员,甚至需要采取强硬措施,注销户口才肯动身。许多人出发时犹如赴刑场,送行时出现亲友抱头痛哭的悲切场景。
许杏莲觉得更滑稽的是“再教育”说,她认为,一个连远门都没有出过的孤陋寡闻的农村人,除了可以教会他们几招农活外,不可能教给他们什么知识,而恰恰相反,从城里来的学生的确给农村带来了生机,尽管他们不情愿下乡,更不懂农活,但是他们给这个偏僻的小山村带来了外边的新的信息、带来了城市里新的生活方式、也给这个闭塞的小山村带来了希望。可以说上山下乡运动最大的功劳在于冲击农村几千年的传统观念,给农民封闭的思想打开一个了解外边世界的小窗。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位知识青年跳崖与这有什么关系呢?
“许支书在家吗?”一个女高音打断了许杏莲的思绪。
“嘘……”许杏莲用食指横在自己的嘴上,示意没进门就高声嚷嚷的小姑娘:“小声点——”
进来的小姑娘放低了声音: “你是许支书女儿许杏莲吧。我叫‘小喜鹊’,是村里的赤脚医生。”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许杏莲不解地问。
“杏花谷只有巴掌大,一点小事三分钟就会家喻户晓。”小喜鹊进屋放下药箱好奇的问:“我听说你们从鹰嘴崖下,救上来一个人。真神了,跳崖的人能活下来真是命大啊,我来看看他是不是三头六臂,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活下来?顺便看看要不要给他挂一瓶盐水?这也是我这个赤脚医生的责任。”
“小喜鹊”背着药箱轻手轻脚地闪进门,她熟练地替他量体温、测脉博、挂盐水。她一边操作一边又唠叨起来:“他是谁呀?他为什么要跳崖?”
“我们也不认识他,他到现在还没有清醒,你给他看看,会不会有问题。”许杏莲好不容易才插上一句话。
“我看他不会有问题。”她真是个唧唧喳喳的小喜鹊,盐水都给病人挂上了嘴还没停,她又嘀咕:“他这个人真笨,好端端的为什么偏要跳崖?好死不如赖活。我才不会这么傻哩,碰到天大的事也不会自杀。”
挂好盐水小喜鹊又向许杏莲问长问短:“你怎么敢下水救他的?水底下有没有‘勾魂鬼’?你被他掐住时是什么滋味?他到底是什么人?要不是遇到你们,他早完了。……”
小喜鹊不停地叽叽喳喳,许杏莲笑而不答。她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刚刚发生的事情她知道得这么清楚:正如小喜鹊所说的,村子太小了,一点点小事三分钟就会家喻户晓,何况惊天动地的跳崖事件呢。
“我该走了,还有病人等我打针哩。吊针水滴完前你把针头拔下来就行了,很简单。谢谢啊。”小喜鹊说完,背起药箱走了。
许杏莲刚刚送走小喜鹊,又来了一位小伙子,他还没进门就嚷嚷开了:“大妈,在家吗?”
“你找我妈?她刚刚出去,一会儿就回来,你先坐。”许杏莲一边回答,一边打量这位不拘小节的小伙子:
他身上穿着一件当时十分流行的发了白的黄军装,腰间束一根皮带,他的打扮很有时代特征,也显得很神气。他个头挺高,伟岸但不挺拔;五官不算端正,但布局基本合理,看上去让人感觉挺舒服;眼睛不算大,但挺有神,还透出慧黠的目光。特别是嘴两边的“尖括号”,把薄薄的嘴唇括在中间,一说话“尖括号”就上下跳动,显得很特别。
小伙子继续大声说:“听说你们从鹰嘴崖下救上来一个人,我来看看他。”说着就要进到房间去。
许杏莲向他摆摆手,小声地说:“他还没有醒过来,刚打上吊针。……”
小伙子似乎没有领会她的意思,依然大大咧咧地:“他是你救上来的吧,你还真行,刚毕业还没到家就救上来一位投湖的。”
“不,不是我救的。”许杏莲的脸刷的一下子红到耳朵根子,“我自己差一点丢掉一条命,多亏蓝梦刚老师。”
“我来看看他是谁。”他走近床前一瞧:“嗨!我认识他,他叫萧晓枝,他是……”
“你怎么认识他的?”许杏莲好奇的问。
“他是团员,我当然应该认识了。”小伙子的“尖括号”又跳动起来。
“他是团员你为什么就认识?”许杏莲更是大惑不解。
“不认识部下能算称职的团支书吗?”许一虹从外边进来,听见他们在谈话,一进门就插嘴说。
小伙子一脸的谦恭:“许支书,您……”
“小丁,有事吗?”许一虹和蔼的问。
“其实也没什么事。一天见不到您就想得慌,今天是特地来看看您的。”“尖括号”一口一个“您”字让什么人听了都感到很舒服。
许一虹听了心里当然也是乐呵呵,她把女儿介绍给他:“小丁,这是我女儿许杏莲。”
“许杏莲,多好听的名字呀。”“尖括号”夸张的重复一句,发出言不由衷的赞叹。
“有什么好听的,土土的。”许一虹接着说,“她从县中刚毕业,什么都不懂,你要多带带她哦。”
“没问题。” “尖括号”的语气自信中略带谦虚,“不过我也有好多地方不行,要好好向她学习。”他说话的时候嘴边的“尖括号”又在不停的跳动。
接着,许一虹又向女儿介绍说:“他叫丁满凯,是村团支部书记,挺能干,是个不错的小伙子。你不在家,多亏他经常照顾我这个孤老婆子,咱家的吃水一直是他包下来了,他真是个活‘雷锋’啊。”
“大妈,您可别这样说。”丁满凯一脸的真诚。他说话的时候两眼偶尔窥视一下许杏莲,有时目光下意识地停在她那颤巍巍的乳峰上。撩得许杏莲热血涌动、心跳加快。青春少女的羞涩让绯红悄悄爬上她的脸庞。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和对异性的好感在她心头悄然滋生。
丁满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令许杏莲不安,他操起水桶向门外走去。许杏莲追上去抓住桶绳:“停一下。我回来了,不能再辛苦你了我去。”她又抿了一下额头的刘海,甜甜的一笑。
“你回来也不行,你毕竟是个女孩子,没有力气,我要好事做到底。”丁满凯的“尖括号”又飞舞起来。他二话没说,用力挣脱许杏莲的的手,操起水桶飞快的奔向井边。
一会儿工夫,他担着满满两桶清水回来了。他熟练地把桶里的水倒进缸里,想了想说:“你家离水井太远了,我想,过几天发动村里的团员青年,帮你家院子里打一口井,那就方便多了。”
“不行,不能无偿占用劳动力。”许一虹坚持不同意他这样做。
“没关系,这也是我们团组织的一项活动。再说,您是老革命,又是村党支部书记,是我们的领导,是全村的领路人,为您尽些义务是应该的。”丁满凯说的很自然,但是许杏莲听了有些不舒服。
“我该走了。”丁满凯说完这些话后,把扁担靠在墙上、放好水桶,向母女俩微微点一下头径直走出门外。刚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对许杏莲说,“萧晓枝在你家,给你们添麻烦了,他还没有醒过来,你要多费心啊,如果需要就让小喜鹊过来帮帮你,许支书年纪大了,你辛苦啦。好,不说了,再见。”
许杏莲恋恋不舍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对他刚才不拘小节的反感一扫而空,她沉浸在甜蜜的遐想之中。
妈妈看透了女儿的心思,故意问:“他怎么样?”
“谁?”许杏莲明知故问。
“丁满凯。”
“一般。”许杏莲说的是假话,其实与丁满凯第一次见面,他给她留下了相当不错的印象,但她知道,人是很难读懂的一本书,有的人第一眼看上去还不错,再看下去就不行了;有的人第一眼看上去不怎么样,但第二眼看上去才觉得可以;有的人第一眼看上去不怎么样,但第二眼看上去也一般,看到后来才能读出他的内涵。丁满凯属于哪一种,还不得而知,还需要世界来测定。
许一虹非常欣赏丁满凯的才能,他是她的得力助手,她不但欣赏他的聪明才智、吃苦耐劳,而且喜欢他的积极主动、善解人意;她不但想把党支部书记的重任交给他,还想把女儿嫁给他。不过这是她的核心机密,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她今天发现女儿第一次见到他的感觉不错,她心中一阵窃喜。
天渐渐的黑了。农村的夏夜既燥热又无聊。
丁满凯从许杏莲家出来后,在村头转了一圈,就到了掌灯时分。他经过“小喜鹊”家门口的时候,听到卧室里边有异样的声音。他好奇地从窗边的缝隙向里张望。
突然,一幕令他心惊脑热的场景出现在他的眼前:
“小喜鹊”光着身子坐在澡盆里,她仰面朝天,双腿叉开,右手在双腿之间急速搓动着,喉咙里发出令人血脉喷发的呻吟声音。
丁满凯趴在窗栏上,小心翼翼地望着里边小喜鹊的一举一动,他的心怦怦直跳,额头上渗出了一层汗,呼吸也粗了,喉咙直发干,特别是下边那东西硬梆梆的挺了起来,很难受。他浑身索梭发抖,一不小心膝盖撞着了墙,弄出点声响。
小喜鹊朝窗口望了一下。
丁满凯吓了一跳,脸忽然涨红了,正准备拔腿逃走,只见小喜鹊把眼睛转向别处,似乎没有发现窗外有人,继续她的动作,她的声音更令人兴奋。
丁满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继续在窗外目不转睛的偷窥。
屋里的小喜鹊在极度兴奋之后,终于停止了那个动作,然后慢慢地擦洗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她的酮体充满了性感细胞,让丁满凯心旌荡漾。
很久很久,小喜鹊才从澡盆里爬起来,檫干身上的水珠,穿上衣服,吹灭油灯,走出卧室。
丁满凯双腿发酸,双脚发麻,腿和脚都抬不起来。
当他背靠墙弯下腰来搓揉那不听使唤的双膝时,小喜鹊的影子像幽灵一样出现在他的面前。
丁满凯吓得几乎叫出声来:“哎哟,妈呀——”他刚拔腿想跑,就背小喜鹊抓住了衣领。
“想走?我明天就告诉全村人,一个堂堂的团支部书记,偷看女人洗澡。”
“天哪,千万别!说出去我怎么做人呀。”
“来,进去!”小喜鹊拉着丁满凯的手,他像个人脏俱获的小偷,跟着她进了屋。
“去,把门闩好!”小喜鹊的口气并不严厉,还带着说不清的暧昧。
“你要干什么?”丁满凯突然意识到要发生什么事,兴奋和恐惧交织,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你不是和二楞结婚了吗?为什么……”
“他,他……他不行。”小喜鹊羞涩地低下头,“我,我至今还……还是女儿身……”她说着伸过双手搂住丁满凯的脖子。
丁满凯浑身的细胞都在跳动,呼吸急促,心跳加快,他猛一转身,把小喜鹊压在身下……
萧晓枝三天后才退烧。
他恍恍忽忽、懵懵懂懂,好像自己的灵魂已经游离于驱壳之外。他微微睁开眼睛,看见一束阳光从屋檐的缝隙里钻进来,把这间小土屋照出些生机。他在城里从来没有见到这样的房子:墙是用泥巴垒起来的,泥块是从长草的田埂上取来的,布满草根的泥巴很结实,但枯草留在墙面上没有去掉,被灶膛里烟熏得黑乎乎的,像疯子乱蓬蓬的头发。
屋里没有家具,锄头、镰刀、铁镐、扁担、箩筐之类的农具乱七八糟的堆满了一屋子。惟一的一张破床还缺了一条腿,用几块断砖垫起来才保持平稳。床上没有蚊帐,只有一条被汗水渍得油光发亮的芦苇席子,散发出汗酸味。枕头是装化肥的旧编织袋装上稻草充当的。床边高高矮矮的几个树桩充当饭桌和板凳。一口大铁锅支在破水缸上就成了灶,水缸下边开个洞就是灶膛,这种没有烟囱的闷灶锅,每次烧火做饭满屋子都是浓烟,杏花谷的家家户户都这样,家家户户的每顿饭都是家庭主妇流着泪做出来的。
但是萧晓枝怎么也没想到,村党支部书记的家里也会是这个样子,而且听说这间房子也不是她自己的,是“土改”时从金玉贵家分来的。下乡之前,他只听说农村艰苦,但到底苦到什么程度怎么使劲想也想不出来。
现在他来到农村才明白,这里的农民一辈子没出过村头、一辈子没穿过袜子、一辈子没铺过床单、一辈子没用过蚊帐、一辈子没看过电影、一辈子没见过电灯、一辈子没乘过火车、一辈子……,然而他们对于这一切却毫无怨言,一代一代地默默地忍受着。
但是,他不敢想象,这里的农民为什么有那么大的忍耐力。冬天没有暖气没有棉袄还能挺,但床上不垫被子冰凉的芦席怎么睡觉?夏天没有空调没有电扇也能熬,但到处是蚊子的农村夜晚没有蚊帐怎么休息?可他们就这样一代一代的熬过来了。
萧晓枝想到这里,不由自主的翻了一个身,破床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正在灶边烧水的许杏莲听见床上发出响声,就向那边看去,她看见晓枝第一次睁开眼睛兴奋的叫了起来:“妈,他醒了!”。
妈妈听到女儿的声音,赶忙从院子里跑进屋,她急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和许杏莲同时奔到床边。她那布满皱纹的脸上绽开了笑容,她轻轻地像对自己自言自语:“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萧晓枝看见床边站着一位漂亮的姑娘和一位慈祥的肚臂老人精神为之一振,他欠了一下身体想从床上爬起来,但力不从心,许杏莲连忙上前按住他的肩膀,温柔地说:“别动,你发了三天烧,一口东西没有吃,身子很虚,需要卧床休息,需要什么我帮你做。”
萧晓枝摇摇头没有说话,他顺从地斜靠在床头,眼睛里透出自疚、感激、和怅惘的目光。
许杏莲知道,受伤的心灵需要抚慰,而治愈心灵的创伤首先要帮他清除心灵上的圬垢,让他树立起生活的信心。她坐到床边上,伸手摸摸他的额头轻言细语地说:“头还有点烫,不过比前几天好多了。”
当许杏莲的纤纤细手抚摩到他的头上的时候,萧晓枝第一次体会到除母亲之外的异性纤细肌肤的接触的感觉,这种感觉像电流通过额头涌向全身,激起他体内蕴藏着的青春活力。他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但不知什么原因没有开口。
“想喝水吧?杏莲给他弄点水喝。”许一虹关心的说。
许杏莲赶忙从大铁锅里舀起一碗开水,并在水里加点糖。她把开水端到床头,一只手端碗,另一只手从他身后托起他的脑袋,把碗边贴近他的嘴边。
萧晓枝感到许杏莲丰腴的前胸软绵绵地贴近他的臂肌,他隐约感到自己全身的细胞随着她的呼吸在颤抖,他的心头产生一种特别的甜蜜感觉,这种甜蜜冲淡了他轻生的念头,也让他暂时忘却了跳崖那一刻可怕的噩梦。他努力欠了欠身体,顺从地喝一口许杏莲递过来的糖开水,他觉得这水特别甜,一直甜到心里。
“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哪儿不舒服?”许一虹关切的问。
“好多了。”萧晓枝第一次开口,虽然只说出简单的三个字,但让母女俩兴奋的程度,不亚于他们见到自己的孩子第一次开口说话。
“我给你下碗面条去。他是应该吃点东西了……”许一虹说着就开始忙起来,她虽然是个独臂,但干活的动作十分麻利,烧火、下面、打鸡蛋,不一会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端到了萧晓枝的床前。
许杏莲看见妈妈端过来热气腾滕的面条,用命令的口吻对萧晓枝说:“快!趁热吃下去。”
萧晓枝的眼睛有些湿润了,他知道这碗鸡蛋面的价值。在城里一碗鸡蛋面不算什么,但在农村可算奢侈品。刚下乡他就听到这样的顺口溜:
农民真可怜,一天只挣几分钱,
不是小鸡下几个蛋,断了油和盐。
“吃吧。快凉了。”站在一旁的许一虹催促着。许杏莲接过妈妈的碗递到他手上。萧晓枝顺从地接过面条,一口气吃个精光。
不知是三天没有吃饭,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他觉得这碗面条特别香。面没吃完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涔涔汗珠。许杏莲在一旁看着他把面条吃完,用带有少女气息的手帕为他擦汗。她接过萧晓枝手中的空碗,满意的笑了,她腮边那对笑靥显得那么甜、那么美、那么醉人……
萧晓枝吃完面条觉得身上有了力气,他自己爬起来坐到床沿上。
“咱们出去走走好不好?”许杏莲见萧晓枝体力有所恢复就提议。
他没有反对。
杏花谷村头的小河边。
萧晓枝和许杏莲像一对年轻人的恋人,漫步在乡间的田埂上,他俩并肩缓行,默默无语。
“你的名字真有诗意,‘残红卧晓枝’。”许杏莲找些不相干的话题打破了沉闷,“不像我们乡下人,不会起名字,不是‘兰’就是‘秀’;不是‘红’就是‘花’……”
“对了,”萧晓枝这才想起来问,“闹了半天,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许杏莲。土土的、酸酸的、苦苦的。”许杏莲淡淡的说。
“名字只是一个人的符号,无所谓好不好。叫‘美’的人不一定就漂亮;叫‘善’的人不一定善良;叫‘发’的人不一定有钱;……”萧晓枝说出自己的观点。
“是啊,这都是上辈对下辈的美好希望。”
许杏莲和萧晓枝并肩坐到小桥边,桥下清清的流水发出哗哗的欢叫声,水里清晰可见鱼儿在自由的游动;天上朵朵白云在蓝天下飘浮,一只雄鹰在白云下翱翔;蓝天白云和雄鹰一起倒映在水中,萧晓枝下乡这么长时间,才第一次觉得这里的景色比一幅山水画还要美。
“太美了!”萧晓枝看到此情此景感慨万千的说,“我从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个地方原来这么美?”
“世上并不缺少美,只缺少发现。”许杏莲还是淡淡的说。
“我发现一些普通的语言到你口上就变得那么美丽,那么动听。”萧晓枝感叹的说。
“是吗?”许杏莲觉得时机已经成熟,可以开始进攻了。她把话锋一转:“青春本来是美好的,生命本来是短暂的,可是有人就是不懂得珍惜青春,不懂得爱惜生命,硬把原本短暂的青春缩短。”她说的每句话都很轻柔,但萧晓枝听来却像一记记重锤敲打着他的心弦。
许杏莲已觉察到他的反应,继续加强攻势:“有位哲人说过,自杀是绝望与无知的总和。死,是弱者的最好解脱。他们可以抛开一切忧愁、烦恼、怨恨和痛苦,轻松地进入飘渺的虚无世界;但是,死,是生者的不幸。生者往往会因为失去亲人而痛不欲生,也许会在他们心中终身留下痛苦的阴影。”许杏莲越说越激动,她抿一下刘海继续说,“你想过吗?假如你先‘走了’,你父母、你兄妹、你亲友会多么难过,你可以‘一走了之’,他们怎么办?你为什么要选择这条路?为什么不替别人想想?……”
“别说了!”萧晓枝难过地大吼起来。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不过我还要问你,你为什么要选择这条路?”许杏莲的语气平缓了许多,但依然穷追不舍。
“乡亲们推荐我上大学,表也填了,体检也合格,楞是被别人顶了。”萧晓枝只好实话实说。
“就为这点小事?”许杏莲带有一点讥笑的问。
“这事还小??”萧晓枝吃惊地看着她,“这是关系一辈子的终身大事。上不了大学,就进不了城,就永远是乡下人。”
“乡下人怎么啦??”
“乡下人太苦了。一年四季面朝黄土背朝天,病了没人管,老了没人养,晚景凄凉。更可怕的是,找个乡下妹子,生下孩子也是乡下人,这样子孙万代永远是乡下人,除非上大学才能彻底摆脱这种局面,可是,我大学上不成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是不争的事实,许杏莲一时语塞,半晌才挤出一句话:“照你这么说,几亿农民岂不要集体自杀?”
“如果他们知道城市人的生活状况,也许会这样。”
在小河的另一侧,丁满凯和“小喜鹊”也在并肩漫步。
他们手拉着手,相互依偎、亲密无间,俨然是一对交往已久的情人。
“你把萧晓枝的事坏了,是不是有一点缺德?良心会不会感到有一点不安?”小喜鹊问丁满凯。
“道德、良心几个钱一斤?你没听说过,无毒不丈夫。下不了毒手,干不了大事。”丁满凯的“尖括号”又跳动起来,“再说,他爸爸是右派,刚刚查出来,也不符合条件。”
“萧晓枝是被洪支书和她的女儿救活的,我去探听过了,他的生命没有问题。”小喜鹊如实向丁满凯汇报。
“我也去过了,他还没有醒过来。”丁满凯向小喜鹊交待,“你要经常过去看看,探听探听他知道不知道内情。”
小喜鹊点点头,又傻乎乎的问:“把他拉下来,你自己能得到什么好处?”
“当然有好处。公社万书记表态,这次杏花谷一个推荐上大学的名额就是我的了。”丁满凯得意的说。
“你要成为大学生了,太好了。”小喜鹊喜形于色,“你可是我们杏花谷的第一个大学生啊,真了不起。哎,上大学就是城市人了吧?永远不会再回杏花谷了吧?”
“是啊,上大学就是为了永远离开农村。农村人要变成城里人的惟一途径就是上大学。”丁满凯想到这里有些心旷神怡,他对未来充满幸福的憧憬,他同时发现身边的小喜鹊神情黯然就假心假意的说,“我可是有点舍不得你啊。”
“你说的是真话吗?书上说男人说的没有一句是真话。到时候别把我甩了。”小喜鹊天真的说。
“很难说。”丁满凯故意逗她。
“你敢?!”小喜鹊娇嗔地用双手猛捶满凯的后背,“你要是真敢,我就把你的老底统统抖出来,看你还上成上不成大学?”
“别闹了,我说着玩的。”丁满凯有点招架不住了,他向小喜鹊求饶。
小喜鹊停下手,认真地说:“说真的,咱俩的事到底咋办?”
“我们这样不是很好吗?我爱你,你想我,亲亲密密。”丁满凯哄她说。
“我不想这样偷偷摸摸的。”小喜鹊说。
“你丈夫虽然没用,但毕竟你们是合法夫妻。”丁满凯有些犯难了,
“我才不管那么多呢,多年‘活寡妇’的罪我是受够了。只有跟你在一起,才享受到做女人的快乐。我知道该怎么办。”小喜鹊说完一溜烟地跑开了。
丁满凯莫名其妙的站在那里,望着小喜鹊远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