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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巷道低矮的老屋前,看着屋顶披着的灰白色砖瓦,忆起那些懵懂不知事的岁月和记忆中抹不去的容颜。
老屋前原先是座台阶,台阶上总有一把老藤椅,爷爷爱举着他那杆老烟斗坐在藤椅上摇晃,“咯吱咯吱”的,像是被岁月锁上的门打开了,被风轻推着摇曳。
最妙的还要属晚上,夜色如墨,清冷如涧水,可以依稀瞧见几点零星的星光,就像镶在在贵妇人晚礼服上的珠宝,优雅端庄。
夜色下有一处便是老屋所在的巷道,月洒下淡淡不甚明晰的几许光晕,将老屋轻轻笼罩,朦胧的,很美。老屋前的台阶上常常可以瞧见明灭可辩的亮点,扑闪扑闪,爷爷就坐在那,一口一口优哉游哉的抽着清香的烟草,偶尔悠闲的吐出几缕烟圈……像装满浪漫童真的梦,一圈圈越来越大,却又越来越淡,最后,没入夜色,调皮的我那时也经常会搬上一张小板凳安静的坐在老藤椅边,听爷爷讲那些令人好奇的故事。爷爷那被岁月雕刻磨砺过无数载的嗓音便会伴着自然界的轻咛声在风中慢慢飘散开来“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群勇敢的蚂蚁……”。
“爷爷,蚂蚁为什么要抱团滚啊?”稚气的童音于是那样问着,爷爷耐心为我的小问号添上答案,还有不时发出的“咯咯”的笑声,无不饱藏着爷爷那满载慈爱的心。
看着爷爷盈满笑意的双眸柔柔的看着我,不时“啜”上两口烟,续而悠悠发声,就像是品到一壶上好的碧螺春,看着茶叶一点儿一点儿在水中把卷曲的身子慢慢舒展开来再又聚拢,轻啜一口,淡淡的,那滋味在心头,有几分妙不可言的意思。
恍然间,发现自己站立的巷子早已不是儿时的模样,我蹲下身,轻触微凉的石阶,仿佛真的感受到那份熟悉的情愫流淌进血脉,耳边还有那“咯吱”的古朴声响,鼻间还有那清淡的烟草香,还能触及到那双不曾放开我的手。
看向巷道深处,忆起爷爷当年的健步如飞,他是极爱迈大步子走路的,稳健、硬朗,白发苍苍却丝毫不损其英气,有点苏东波说的“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感觉。
那后面总还跟着个我,模仿着前面高大的身影,但却滑稽可爱,学上一阵便耐不住性子地小跑着追上去,牵着爷爷的手,那是宽大、温暖、粗糙、却让我感到无比安心的手。
不过原地转个身,仿佛就见到那虽老却仍不佝偻的背影在大踏步的向前。仿佛我一抬腿便能再次跑去牵他的手,仿佛,他还会再回头朝我开怀大笑……。
无情的现实却总是不留余地的将我小小的梦击碎,所以我怕,我逃,但终究还是回到了老巷子,触碰到了那些我回想也觉得奢侈的回忆。
我明白“逝者已矣,生者可追”之理,我明白他这一生是没有白走的,留下了满堂儿孙、留下了珍贵品质的烙痕、留给了我们深深的回忆和感动。但我又放不下,我会独自淌泪,只因走过熟悉的巷子,偶遇故人,每一丝丝心绪中,没有哪缕不紧紧拉扯牵挂着他的影子,有那么点“芭蕉不展丁香结”的抑郁烦闷感。
我耙了耙头发,烦闷感犹存,望望记忆中熟悉的巷道,为何现今回首,却像处在另一时空般颇感无力、惆怅若失,甚至找不着头绪。猛然瞥见老屋不远处的那棵不再年轻的大树,想起爷爷曾抚摸那棵树发出的叹息,和对我的点点叮咛,“安妮有天一定也能成为像这课大树般能扛起半边天的女子,就像爷爷常跟你讲的花木兰替父从军的故事一样,哪怕爷爷不在了,也会的,嗯……”冗长的尾音,他并没有问我,只是一边叹息一边自语着,那时的我不明白他的表情为何如此深沉、怜惜。
现如今想,也许是不放心留我一人孤零零于世吧,我稍微深吸了口气,动了动麻木的身子,拉开了一抹笑,那笑也许并不甜美,但是却是我对爷爷迟去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