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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家有两层，然而很小．小的可怜．我所谓的房间，不过是用一堵嵌着旧式窗户的石墙，以及终年敞开的门相隔开．因此主房的静动，清晰地回荡在我房间地每一角．而我是难眠的．
这夜，看了几回《红楼梦》，鬼画符地描了几张钢笔字．睡意上来，不觉十分高兴．趁此倒头便睡，当然是对着冷冰冰的地板．夏日的空调房内，总是哥哥霸占着床上．然而昨日父母的一战，终使妈和我挤这一块地．一切不在话下．
终是睡不熟，半夜地嘈杂声撑开了我的睡眼．是翻箱倒柜的声音．妈亦被惊醒．我起了身，主房的灯尚亮着，敞开的外门恣睢着空调冷气地逃窜，现出一片狼籍——七零八落的东西扔在痰盂边、斜依在垃圾桶盖上、翻转着滚下楼梯…梳妆台上空空如也，而这个跃动的身影并未停歇。
“你做什么？”我问。
“这些什么东西？没有用的东西摆着摆着，找把钥匙买烟啊！你把钥匙放哪里了？”正说着，视线已停留在新的一堆上，便又指手画脚起来，“我们家开药店的啊？开药店那？！快去帮我找找！”
我不理睬，背着他重重甩过门，直径下了楼。脚底酥酥麻麻，似乎踩着什么碎末，大概是老鼠在作祟。我扫视了下四周，灯亦是明亮着的，厨房的门也半掩着，桌上散落着鸭单壳，碗里残余着澄黄的酒液。果然——“发酒疯！”我啐了一口。关好灯、门便上楼，越过他的身旁，朝房间走去。“钥匙呢？”我无视着继续往前走，即使后果是不得入眠。而妈又不断朝我使眼色，不出声地翕动着嘴唇：在纸巾上。不得已，又掉了头。这纸巾也同样遭受相同的命运——掺和在乱堆中被丢在痰盂边。我蹲下身来翻动着破旧的毛巾与一把把药。尿臭味一股门地涌入鼻腔中，却无心留意，仍旧翻找着钥匙，拨开了一重又一重。最底下黝黑的芝麻破洞而出，铺满了力所能及地地域，四周也宛如无数的虫颗粒，黑色的身躯似乎也在蠕动着。莫名地爆炸导火线嚓地点燃了，脚趾蜷缩着以指甲的力道抠着地面。
我一路瞪着他，妈又是摆出刚才的口型。我强压住怒火及声音，蹙眉甩头，她仍反复地说，此时我知道我的脸已被自己蹂躏地不成样子，手关节摩挲着，我更是压低了声音，“没有！”她半起了身，抓起了钱包，从内掏出一把钥匙递给我。我多想拿钥匙砸到他身上，然终未这样做，只是将其压在电脑桌上，跺着脚步回房间。
“我的钥匙呢？”这魇音再次响了起来，彻底击碎了我慎重的忍耐。
“我怎么知道！”我歇斯底里喊了出来，尖叫的喉咙承受不起这一震，刺痛一阵阵习来，一蹬脚，砸到地面上。合眼时，眼角沾上了泪花。
“死凶！把你扔到楼下去！”我扯过被子覆在脸上，半会儿听到楼下关门的声音，我想：永远别回来好了！
妈方才起身，忿詈地骂道，“你爷爷怎生出这种人来！”语毕，便走了出去。我一直以为她是出去收拾残局的。
不如我愿，刚过一会，这酒鬼也回来了。灯一直亮着，我僾如一只妖精，在光照下辗转着。
“还没睡啊？……我想找你喝酒啊……”不知跟谁通了电话，絮絮叨叨地念了起来。这灯光顷刻变地如此刺眼，穿过被褥，透过眼皮，以灰黄色呈在眼底下。我躲藏着，光却如果彗星尾巴般直照得我无处可逃。渐渐收紧的拳头有指甲扎入的疼痛。这才知道，妈早已进内屋睡了。原来，我们都是自私鬼。
“啪！”我奋力将拳头砸向地面，酸楚地滋味从指关节溢到眼眶中，一颗一颗连成一条曲线，缓缓流淌下来。不敢呼吸，不敢出声。也只能在内心责骂上帝的不公。这酒鬼似乎也听到了刚才的声音，于是断了手机，关了灯。黑暗马上覆了过来，我从没像这一刻那样渴望黑暗，竟希望着黑暗能再暗一些。然而我知道，这又是一个难眠的夜，即使有黑暗相伴。
他的气息越来越重，原来，如此容易地便可以熟寐。
窗帘露出的一条缝映出窗外的深夜：是深靛色的一片，抹掉了繁星圆月的景象。
哦，对了，明天——是中秋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