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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六岁前,最爱吃的是奶奶家门前橘子树上结的小橘子。那橘子个头不大,颜色特别好看,黄灿灿的,挂在枝头,活像一个个小灯笼。黄灿灿的果实,碧绿的叶子,衬托着池塘里时不时跃起的鱼儿和悠闲自在的鸭子,那景象煞是好看。
我呢,则特别喜欢窝在奶奶的怀里,问奶奶:“橘子还有多久才熟啊?橘子还有多久才熟啊?……”反反复复,不厌其烦的问。
奶奶总是抚着我的头,眯着眼看看橘子树,然后说:“会熟的,再等等吧,等等看……”
那时的我,皮得很。不满意奶奶的回答,总是背着奶奶让哥哥姐姐抱我上树去。我趴在橘子树枝头,小心翼翼地摘下几个自认为是熟了的橘子。下了树后,迫不及待地剥开还是青色的橘子皮,往嘴里塞去。顿时脸就扯了下来,五官都挤在一起,那叫一个酸哪!我赶紧吐了出来,反复漱了几十次口,那涩涩的味道才从口腔中淡去。
奶奶知道后,笑眯眯地看着我,什么也没说,只是和往常一样摸了摸我的头。
好不容易盼到橘子熟了,奶奶马上摘了几个最大的给我,把哥哥姐姐们馋得口水直流。我吃了这几个橘子,感到不过瘾,便拿起一旁的竹竿,学着奶奶的样子打橘子。结果打落了许多,都“咕噜咕噜”地滚入了池塘,吓得鱼儿们赶紧游开,更有胆子大一点的鸭子凑过来啄个究竟。
吃着甜甜的橘子,我仍喜欢窝在奶奶的怀里,问奶奶:“明年这个时候还会结橘子吗?会和现在一样好吃吗?……”“会的,会的”
然而因为上学的缘故,我并没有吃到隔年的橘子。只是在秋季的某一天,奶奶曾打电话过来,说今年的橘子树因为干旱的原因并没有结太多的果子,而且不好吃。
又过了几年,我都想不起来奶奶家的橘子这回事了,已经完全融入了现在的生活。在橘子快成熟的时候,奶奶打电话过来,说橘子大丰收,要给我送一些来。无论父母怎么劝都不肯答应。
几天后的上午,奶奶果然提了一大袋的橘子过来,父母心疼她:“这么远的路,要坐这么久的车,还带什么橘子,我们小区门口就有橘子卖呀!累不累?!”“哪的事!我孙女她不是最喜欢吃橘子么?我累点算什么?只要她高兴就好。”奶奶仅仅歇了一个下午就坐火车回去了,而橘子则放在阳台上,黄灿灿的,很是好看。
我并没有在意那些橘子,也不大愿意去吃,我早已习惯吃薯片、可乐一类的零食了。而奶奶带来的橘子,只好由父母分着吃。还剩下一些实在吃不完的,就放在那,发霉发烂后丢到垃圾桶去了。
后来,奶奶因为身体的原因,父母把她接到了医院疗养,老家的橘子树也因为无人打理而慢慢枯萎了。
后来有次与乡下的哥哥姐姐聊天,无意间提起橘子来:“你不知道吧,奶奶为了给你送去最好的橘子,警告我们都不许偷吃,自己一人坐在灯下戴着老花眼镜挑选有虫眼的橘子呢。”我心中一惊,继续问:“有这回事?”“嗯哪,那年的橘子是收成最好的一次,也是最后的一次吧。奶奶不肯拿出去卖,把好的都仔细挑选留下送给了你,你吃了没?好吃不?”面对她们的问题,我无言以对,因为我根本没碰过那些橘子,眼睁睁的看着它们坏掉,然后被扔掉了。
去医院探望奶奶的时候,奶奶不知从哪掏出本相册,是我小时候住在奶奶家时的照片。照片里的我,窝在奶奶的怀里,笑脸如花,手里拿着刚摘的橘子。
橘子的香味仿佛又飘进了我的鼻子,耳旁传来一个稚嫩的童声:“奶奶,奶奶!您看橘子熟了没有?”奶奶笑着回答:“还没呢,再等等看。”
床头正好放着个橘子,奶奶剥开橘子递给我一半,我们俩吃着吃着,奶奶忽然感叹道:“唉,这橘子没我种的味道好。对了,上回奶奶送给你的橘子,你吃了没?好吃不?”
面对奶奶的问题,我只能敷衍:“吃了,吃了,好吃着呢。”
“那就好。”奶奶仿佛松了口气。“家里那些橘树没我打理,已经死了吧,可惜了。再也吃不到那样好吃的橘子了。”
是呀,那些我曾经忽略的橘子,但我再也吃不到那般好吃的橘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