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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俞我是一起玩到大的朋友。
初三毕业,一直嘻嘻哈哈的他却对我说:“林森,我不打算读书了,我已经跟我继母说了,只是还瞒着我爸,明天早上,我就乘火车去我生母那里,去学摄影。”拿到高中入学通知书的我,将通知书藏在身后,呆呆的看着他很久。
“林森,我会去学摄影,学我喜欢的专业,你不开心吗?”
“可是,俞我,你真的不再和我一起去上学了吗?”
“嗯,不过,等你高中毕业我差不多就会回来的啊!”
“哦,这样啊!”
逼仄的弄堂里人声嘈杂,而俞我说出的话,在挟小的空间里回响了好多遍,才被我听清楚。
他好像想起什么,跑进屋。拿了一本用牛皮纸包着的书籍。然后递给我。“喏,海子的诗集,送你喽,一定要好好珍藏哦……。”
就这样,俞我去了一个温暖的,长满向日葵的城市。这些,是他在qq上告诉我的。而我只记得,他走的那一天,太阳刚刚升起,而他却像是缓缓睁开双眸的向日葵,那么的真切。
俞我说他过的很幸福,不仅仅是因为那里有向日葵,而是他喜欢上了那里一个同样爱向日葵又很会画画的女孩子。后来,他的qq空间里,便经常上传一些美丽的照片,有向日葵,有天空,有太阳,还有他和那个笑容很甜的女孩子。
这个吊儿郎当的俞我,怎么就像突然长大了一样呢?
小小的幸福过后,他那边却杳无音信了,qq是他留给我唯一的联系方式。看着他的灰色头像,我开始慌了,熬过最后一个星期到放暑假时,我终于有机会去看他。固执的我拗过全家人的反对,随着俞我的父亲一起走向了当初俞我离开时的火车站。
在将要到达时,我远远的看到了俞我,他和他生母在火车站接我们,俞我金黄色的头发,随风时快时慢的舞动,像是花瓣在飞舞,他站在那里,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一株与世独立的向日葵。
“俞我!俞我!”
“林森。”
他紧紧的将我抱住,好久,再也没有出声,太阳炙烤着大地,而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却给人清凉的感觉。已比我我高出半个多头的他,将我淹没在了他的胸膛里,他脖胫间的血流快速的搏动,仿佛汹涌着一股久久不能平息的悲伤。
“俞我,你怎么了?”
“俞我,林森,我们走吧!”俞我的父亲在远处向我们招手。
回到俞我的住处,是他生母为他租的一间小房子。开门,便是向日葵的花海。
俞我推开窗,他的思绪便被淹没在了向日葵的潮浪中,浓浓的向日葵在他眼睛里仿佛失去了色彩,所有的花冠都凝成银灰色的胶漆,然后在他的眸子里一点点的融合,融合成一碗糖浆般胶着的哀痛。
“俞我,俞我!”
“林森……”他缓缓的抬头,从怀里掏出一根又细又长的烟,点燃狠狠的吸了一口。
“林森,向日葵好美啊!”他指着前方的大片向日葵,眼角却泛起了泪光。
晚上,我们躺在一起,他说了很多很多,从他以前快乐的回忆到他喜欢的女孩子被车撞成了植物人。他说的很平静,像是复述别人说给他听的故事,而我知道,要是换作以前的俞我,说不定会要死要活的大哭一场。
直到很晚,他一直在一个人说,在我将要睡去的时候,仿佛有人在轻轻的喊“哥哥,哥哥。”然后便沉入了睡梦的沼泽。
次日醒来,他早已起床了,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落在床头的一副巨大的油画上。画中的少年有着与向日葵一样的颜色的头发,闭着眼睛,展开双手,置身于向日葵花海中,仿佛就要去吻那些舞动的精灵。少年的头发随着硕大的花冠一起仰向向日葵。任何人看到这一幕都想要高歌一曲,却又怕惊醒了这一群着魔的大地之子。
少年亦是王笏,与精灵们一起呼吸天地……。
“醒了,林森,开饭了!”“林森”二字,却那么像昨晚睡梦中的“哥哥,哥哥。”
饭后,他带我去了一间小小的木屋里,那里满地的画稿,满满的都是向日葵与少年。桌子上是已经调好却干固了的水彩。
“林森,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呢!”
“哦!”
“可是那天,她带着小弟弟和我去玩,当那辆发疯的车朝小弟弟本来时,她干净利落的纵身一跃,将小弟弟推开。。。。。”他停顿了许久,将地上的画稿叠好在一起。“但是,她被车撞倒了,那辆疯狂的车又发疯的开走之后,我却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他握住我的手,仿佛这样我才真正的在听。
他的手中沁出点点的冰凉。或许我现在仅能为他承担的,就只有这么多。难道我来这里就只是为了这些吗?当然不是,我希望看到很幸福很开心的俞我。但我却只能为他分担一些可以理解却又无法化解苦楚。
“林森,你说他还会醒来吗?”他相信我说的一切,因为他知道,我从来都不会骗他的。
“俞我,她一定会醒来的。”
“可是,林森。。。。。”
“俞我!你还记得你给我的海子的诗集吗?爱着天空和太阳的海子。无论怎样,我们还是真切的感觉他一直与我们在一起。”我抚摸着他的头发,依然感觉那一声“哥哥,哥哥。”那么的真切。画室的中央,有未画完的向日葵斜插在画布上默默无语。
后来,俞我悄悄的一个人走了。是离开了又去了另外一个城市。
我回到了家里,暑假就快过去了。qq上,俞我的灰色头像又在跳动。“林森,对不起,这次离开没有告诉你,我现在在南方的另一个城市,我在学画画哦!而且,老师说我很有天赋呢!你一定要好好读书啊!要不然,等我成为了大画家,我才不会理你的,哈哈——哥哥,加油!”
原来俞我这小子,早就知道我是他哥哥了,只是这件事情我们现在的父母都瞒着俞我,但,我们都是幸福的啊!
“嗯,俞我,我的宝贝弟弟,此刻在灾难中为我们付出宝贵的生命的父母定然在天上看着我们微笑呢!我们一定要好好活着,为梦想而奋斗。。。。。。加油,弟弟!”
明天就要开学了,今天一定要好好补上一觉。我拿出枕头底下那张从画布上去下未完成的向日葵的画,清晰的听见,向日葵生长而发出的剥剥作响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