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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茫茫苍苍的心底里,有一支在风中、在雨中、在朝起的霞光,在沉寂的夜空,缓缓、轻轻、静静流着去涓涓的细流;有一支无论坎坷曲折都不曾片刻停息的细流;有一支泉一般清,月一般明,处子一般纯的细流;有一支来自深山绿林清澈可以鉴人的细流,细流边,坐着一位双目失明的老……
那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水塘,水草杂乱地丛生湾畔,鱼儿在清浅的水面下游戏,倩影清晰而柔和。小水蛇扭动着细长青翠的躯体在横渡戏耍。水鸭子扑腾着笨拙的翅膀,慨然望着水中燕子那敏捷、幽雅的倒影。 我坐在岸静静地边垂钓,希望能改善一下心情---我昨天和我最亲密的朋友因一件小事闹翻了。
在我身边是一位双目失明的老人和一个与我同龄的女孩,看样子大概是老人的孙女儿。我不禁替老人惋惜,这样的美景尽展在他眼前,他却无法欣赏。并且纳闷这样一个什么也看不见的人,怎能看住这塘中活蹦乱跳的鱼儿? 老人却一言不发,一副守株待兔的样子,调正他的二胡,运弓抚弦。立时,美妙的声音象晚霞一样撒落开来,更如归落的夕翼。 天渐渐黑下来,我有点昏昏欲睡,似乎听到了知了爬树的声音,听到了鱼儿连天的呵欠。忽然,老人轻轻地对小女孩说:“看见了吗?看见了吗!”声音些略带激动。 我睁开朦胧的双眼,什么也没看见。可老人已停止了演奏,眼前一片漆黑,犹如突然日蚀无光的白昼,又如被蒙罩在了一个硕大无明的盒子里。天地无法分辨,混钝如一团黑气,如果不是脚踩着大地,我恐怕连上下左右都分不清楚。 “看见了吗?茵茵,这么美妙的影像你怎么无动于衷?”,老人的口气开始急促起来:“你看,鱼儿们于荷叶下开始了它们的盛宴,嬉戏的鸭子,还有岸边飘浮的像小铜钱般大小的浮萍,萤火虫星罗棋布在莲花的周围……“ 可是,即使我努力挣大眼睛,都确实始终也看不见,女孩也和我一样,一脸茫然之色。
“你瞧,它们的欢宴开始了,宴席上有精美的於泥烤做的馅饼、有白嫩的草根榨汁、有细长美味的藕须——不要轻视其中任何一种美食,就连这於泥也已至少有几千里的历史,它虽然是黝黑的,但昂贵无比!” 女孩和我听得懵懵懂懂。 “再抬头看空中——飞鸟着振动宽大的翅膀,机警地巡游四处,忽高忽低,忽左忽右。天空这边清静无比,那边喧闹异常。厚重的云彩总想滴下做作的眼泪,却吝啬感情的外露;花的香气熏的自己都睁不开眼睛,那些篦麻呀、向日葵呀、杨树啊,还有粗壮的玉米棵子,都悄言低吟,随风而动。苇蒲的花结实硬挺,象诱人的糖葫芦串,直刺向浑厚的天腹!这大地和空中的一切,也是多么和谐啊!” 我确实感到了自己才是个真正的瞎子,因为我眼前除了黑暗一无所有。
“再看看!”苍老的声音愈加亢奋。 “人们睡着之后,他们的灵魂就离开了躯体——除非灯光束缚了灵魂的自由,它们总要到空中来放松和游荡。畅涌这夜空的美丽!而让人不可理喻却又合情合理的是,一个人的灵魂竟能一分为二成两个部分:善的灵魂确如其善,恶的灵魂也毫不掩饰其恶。恶的灵魂相互撕咬、攻击,享受着卑鄙、促狭、歹毒带来的快乐;而善的丑魂都满是忧郁,小心翼翼地窥伺着周围的朋友,谨慎地谁也不发言。所以,人生有眼,却自限于目之所及,联想的翅膀折断于狭窄的视角,睹物万不得一,这是眼的可怜,还是大脑的悲哀呢?” 女孩是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
老人一席话,使我恍然大悟。在河边里清幽的水底里,分明看见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咄咄逼人,令人不敢仰视。这时,我毫不犹豫地向朋友家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