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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在温柔的被子中,我被梦魔征服,恍惚中,我感到自己正在上升。徐徐地,轻柔地,飘过都市,飘过村庄,飘过河流,飘过森林,披着圣洁的月色,带着清幽的花香,我来到了那神秘的天宫。
雄伟的宫殿像黑魃魑的巨兽,琼花玉树就是怪兽狰狞的胳膊腿脚,天池中漂浮着苍白的水色,仿佛有一只妖妇的手在编织丑陋的波纹,有一只鬼手在搅动出一个个黑洞洞的漩涡……我像一个迷途的孩子,惊惶地四处张望,我想跑,却不知路在何方;我想叫,却无法发音……“孩子,来这儿……”森林的深处传来一个安详、富有磁性的声音。
我成了归途的孩子,飞似的穿过树林,奔向声音来源。令我震惊的是,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高大的巨人。他的面孔是如此的英伟,有大理石般的刚毅,又有水晶石般的温润,他的身躯是如此的高大,有山峰般的壮实,又像处子般的儒雅。“孩子,你迷路了?”他微笑着,声音温柔得如同母亲的手指。
我惊惶地点头,不敢发声,生怕触怒了他。
他又笑了:“不要怕,孩子……我不会伤害你,而且……我也无法伤害你……”他的笑容变得苦涩了,如晨星般明亮的眼睛里隐隐地闪烁着哀伤。
为什么?我迷惑了。忽然,我发现许许多多的花蔓缠住了他,紧紧地,蔓上的刺深深地刺入皮肉,像一条结实的绳子捆绑得他伤痕累累,不能动弹。蔓上的花很美,似乎是玫瑰,又像是蔷薇,鲜红鲜红的,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妖艳得像勾魂的艺妓。很美,却美得令人可怕。
“这些花……很美吧?可它们美丽的花瓣中流淌着的是毒汁,又是多么可怖啊!它们代表着你们人类的欲望,无休止地生长,无休止地索取。为了自身而毫无理由地践踏别人的幸福,真是罪恶!……我努力消减人类的欲望,我和这些欲望作斗争,我和贪婪的人心作斗争,可邪恶的力量太大了,蒙蔽了人类所有的纯洁本性,我被你们人类的欲望缠磨得心力憔悴,生不如死,我还有什么资格和力量来解救人类呢?……”说着说着,他开始喃喃自语了,仿佛忘记了我的存在。
我站在那儿,不敢出声,只是不知所措地望着他。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对不起,孩子……看来你很想回家吧!”
我赶紧点头,我想回家!我在心里呐喊。
“顺着这些花蔓走,就可以回家了……”望着我迫切的神情,他又笑了,“本来,还想跟你聊聊天呢!可看来你不大爱说话……好了,回去吧!路上小心,别再迷路了,家可是个好地方,千万不能再弄丢了。唉,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你……”他又开始自言自语了,“我是等花长到我胸口被毒死,还是亲手再把人类毁了,可那是我寄予厚望的孩子呀,我忍心毁掉他们吗?人啊人,你是忘恩负义,还是悬崖难勒马?……”
我睁开眼睛,天还没亮,看看钟,是凌晨3点。屋子里弥漫着露水和花的清香——是窗台上的蔷薇开了。我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口,推开窗子,我讶然发现一只小鸟竞睡在我的窗台上——可怜的小家伙,高楼林立的城市没有它们温暖的巢!我随手将一块手帕盖在了那发抖的小小身躯上。
抬起头,黑黢黢的夜空里星星们在次第哀叹,叹成一只仿佛总也唱不完的怨曲,如同那被缚上帝的喃喃自语。此时,惟有月华明镜似的照亮我心灵深处的愿望,让阳光撕开宇宙的黑暗,让大地睁开了睡眼,让鸟儿振翅飞翔,回到那有精灵沉睡的森林,让祈祷的歌声像风一样传唱四方,让我们找回那失落的家园吧!让那些被我们损害,被我们破坏在我们手中没能守住的东西恢复在我们温暖的手掌里。拔除燃烧着可怕欲望的恶之花,解救下上帝,便是拯救了我们人类自己。
跨过没有水的山谷,越过没有星星的夜晚,让我们回到那往日的乐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