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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过一个故事,叫做“金窗子”。有一个孩子,他家里很穷,他住的小木屋有一个木框的窗户,他每天从这窗户向远处眺望。
每当太阳升起,远处的房子_——它是那样豪华,金碧辉煌——都会引得他注目许久,关键的,那所房子装的都是金框的窗子。
他心里很是羡慕。终于有一天,他下定决心,要到那漂亮的房子去看看。
小径上长满了荆棘,到处都是小泥坑。好不容易,他来到了这所房子。可是,房子并没有那么豪华,窗子的框,也是极为普通的,木制的窗框。
他回身望去,远处,他家所在的那个村子,在夕阳的映照下,格外灿烂。而且,每户人家的窗框,都被夕阳染成了金色,好像用金子做成的窗框。
故事讲完了,我总在想一个问题,这或许就像人生,我们会因为心里迫切需要的东西,去拼搏,去奋斗,那是一个希望,激励着我们前进。为了实现它,我们吃了很多苦。然而,达到的终点,却不像想象中的那样绚烂,甚至是失望。
这就使我们不得不想起那些过去的日子,曾经的美好时光。
家中的穿衣镜,边缘上总是有一些凹凸不平的痕迹。那是我刻的,只要能想起来,我都会站在镜子前比量着自己的高度,在镜子边上刻上标记——当然,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小时候,谁不盼着长大呢?
现在,站在镜子前,镜中的自己,已是那么高。
记得上幼儿园时,我给小朋友讲关于虱子的故事。大家都在伊索的寓言里听到过虱子,但很少有人真正见过,刚回过老家的我,自然免不了对他们一顿带有夸张成分的描绘,当说到它会钻进人的衣领时,一个小伙伴惊叫:“狮子那么大,怎么钻啊?”我就向她耐心解释:“不是大狮子,是小虱子。”
不久前,某一天半夜三点,有人急促地敲我家的门。父亲开的门,是对门的阿姨。阿姨一脸惊恐:“张师,快去看看孩儿他爸,孩儿他爸不行了。”父亲急忙跟去。
第二天早上,院子里搭起了灵堂。他——和我一样大,写出一份讣告,贴在了门口。他爸走了……
那一天,是重阳节。
我相信,这件事对他有着极大的影响。他辍学了,因为下岗在家的母亲负担不起这个家了,他变得沉默。妈妈对我说,这就是成长。
我触动很大,到了学校,我给伙伴们讲这件事。伙伴们起初聚精会神,到后来,表情渐渐麻木,渐渐失望,出现了一阵尴尬的沉默。终于有人打破沉默;“唉,这么老套无聊,我们还以为是什么有意思的事呢。换个话题……”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一个人的死亡,一个家庭的灾难,就这么过去了。母亲说得对,岁月会抚平所有的痕迹,就像海浪抚平沙地。
可是,小的时候,就不会这样。长大了,一切的忧愁,都会漫袭上心头。
镜中的人,泪流满面,她在问我:“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能回到过去的日子吗?”
我问母亲,母亲诧异:“你不是一直盼望着长大吗?”
有一个老兵,经常给他的士兵讲一个故事。老兵总是会给士兵们看自己胳膊上的一道伤疤。他说,这是在一次任务中留下的。当时,老兵自己是全副武装,而歹徒手中,只有一把匕首。老兵说:“我当时完全懵了,我忘了我是要干什么,我忘了我手中还有枪,还有其它的武器,还有一身擒拿功夫。可是,歹徒没有忘记他要干什么,没有忘记他手中还有一把匕首。于是,我就生生地挨了这一下。”
士兵们当然能够明白,老兵这是在告诉他们,时时刻刻,都不要忘了自己要干什么。可是又有几人能清晰地明白“我要干什么”呢?
小的时候,我明白作业得一朵花是目标,让母亲买一支冰淇淋是目标。长大了,什么是目标呢?
我怀念小时候。现在,纵然我坐在地上,高度仍是比那一片坑坑洼洼高出一截。
用母亲的话说:“你回不到过去,你现在要做的,只有让你的今天,明天都能充实快乐。”
所有的今天,都将会变成过去,所有的明天,也终将会变成过去。为了让那过去了的永远值得怀念,我只能,只能做好今天。
到我老时,到我开始缩短时,我再对镜发问,我们,我们每一个人,都还能回到过去的日子吗?
到那时,答案就已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