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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东邻是一位老光棍,姓王。老人七十有二的年纪,面目清瘦,两眼炯炯有神。尽管眉毛胡子全白了,可耳不聋,眼不花,背不驼,身子挺硬朗。
他排行第二,我叫他“二爷爷”。尽管抬头不见低头见,可叫“二爷爷”的时候屈指可数。在背后,多半叫他“怪老头”。不光我,邻里的男女老少都这么叫,包括他的侄子王二吹。
“怪老头”一生别无爱好,就是爱养花植草。巴掌大的天井里花卉品种越来越多,越来越奇。上粗下细的小花盆摆满了院子,花香溢出了墙头。人们问他有多少盆花,他说:“足有一百多盆。”其实我数过,只有七十二盆,正好和他的岁数相符。他门口石条凳上那两排十二盆最珍贵,连那个常跑香港下深圳的花贩子李斜眼都叫不出名字来。
这几天,邻里的人都在嘀咕:不知“怪老头”的花咋处理?
难怪人们议论。“怪老头”要进敬老院了,花是必定要处理的。
今天一早,一辆“嘉陵”摩托车“吱”的一声停在了“怪老头”的门口。我正吃饭呢,忙把饭碗一推,爬上了墙头。骑摩托车的人蹿进了怪老头的小院子。这个人三十来岁,穿戴奇洋,可惜一个眼大,一个眼小。他就是花贩子李斜眼。他一进天井,两眼就瞪到了最大程度,转着身子浏览着满院子花。这时“怪老头”也从屋里出来了。
“李斜眼,是哪阵风又把你吹来了?”“怪老头”和他是老相识。李斜眼曾多次来这里买花,可“怪老头”一盆也没有卖给他,人却混熟了。
李斜眼满脸堆笑,一边朝“怪老头”跟前走去,一边很麻利地掏出长把烟塞到“怪老头”的嘴上:“老兄无事不登三宝殿,听说你快进敬老院了,我想你的花必定出手,救急着给你送票子来了。”说着,“咔嚓”打着火机给“怪老头”点着了烟。
“你小子的耳朵还真长哩。咋得信这么快?”“怪老头”朝天吐了口烟,笑了笑,“亏你窜得快,这花,我是要处理的,你要破多少票子?”
“这个……好说好说。”李斜眼笑得更欢了,“老兄,我的为人你知道,咋也不能多赚你的钱啊……这样吧,这些每盆十块,那石条凳上的十二盆,单价十五……怎么样?够意思了吧?”
“天哪!”我惊叫一声。七百八十块!这“怪老头”真交了好运,临进土的人了,又碰上了财神!我正寻思呢,“怪老头”已经开口了:“斜眼弟,别怨我不给你面子,实不相瞒,这花有主了。”
李斜眼还要抬价,“怪老头”连推带拥地把他送出来……
他的花有主了?我咋没听说?嘿!这“怪老头”还真怪哩!
中午,放学回家,路过他的门口,见天井里围了好多人,我挤进去一看,见王二吹正被“怪老头”往外推着。
“走你的!这花用不着你操心!你有权继承?我还没有死!这花,有主了。”
王二吹被推出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我问他:“叔,你要这花吗?”王二吹看看我,哼了一声:“这怪老头子,哼——!”
一个下午,我心里老在寻思:“怪老头”的花,高价不卖,侄子要不给,咋处理?快放学的时候,校园里走进一个人。我抬头一看,是“怪老头”,哎,这个最恨闲人进学堂的老头儿咋也光临学校了?
正在讲课的张老师,忙迎了上去。
“张老师,嘿嘿……您在上课?是这样,我……”不知怎么了,这个一向吹胡子瞪眼的老头,此时腼腆得像个孩子,脸红红的,话也不流利了,“那些花,我要进敬老院,见学堂里的花坛里就缺这玩艺,打谱,打谱……给,给……你们。”
张老师激动地握住他的手:“二大爷,这……我代表孩子们谢谢您!可花,是您一辈子的心血啊!”
“你看,说到哪里去了?这些——”他用手一划拉我们,“不都是我的孩子嘛!放了学,就叫娃们去搬吧!”
“二爷爷!”
全体同学忽地站起来,情不自禁地将右手五指并拢举过了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