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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崇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认识他的时候我俩还都是啥也不知道的小屁孩。崇唯这孩子特爱篮球,每天我俩在一起他就不停地说,篮球这样,那样。听得我吐血。后来长时间的狂侃使我终于在这厮的言传身教下自学成材。后来就导致每天有俩小孩抱个篮球在球场傻跑傻玩傻乐。
上了初中了,开始真正地打球,对篮球的了解也像人腿陷流沙里一样越来越深。最直接的结果就是去球场的频率越来越高,每天不要命地定时在球场挥洒我们的一腔热血,心想我多幸福啊,多快乐啊,多……啊。
但我这人比较懒,从不主动去打球,但这不代表我不爱打球,没听说喜欢打球就要主动打球的。但我不主动,崇唯主动,这也是我不主动的原因之一,就像我给你一拳你不还手,我以为你不敢还是怎么的,就想再给你一拳。崇唯这厮特准时,就像英国还是哪的一口大钟一样,每天下午我一睡醒,他就在楼下喊。我听着特好玩,就又换衣服又喝水又上厕所的,急得我妈狠不得直接把我从楼上撂下去。我看着我妈急的什么似的,心里特乐,心想,我打球又不是你打球,有种你就把我撂了。但我也就敢想想,我估计我要说了我妈真得撂我下楼。等崇唯在楼下叫得嗓子快哑了,我才在我妈“深情“的注视下晃到阳台,特欠扁地冲楼下叫,你丫喊的再疯狂我也就这速度。要不我跳下去?
等我迈这小八字挪到楼下,崇唯已经有点抓狂了,不停地冲我吼,我靠你丫脑子286的啊?我叫你半天才有反应,我怎么觉得这286都比你快啊?你丫啥时候生产的啊?生产你时是不是还没286啊?
其实我听他骂我心里特不爽,我也想骂他。可没出院子我不敢,我怕我妈听见我和他讲话一个操行,估计晚上回家有够她泄愤的了。说不定还泻得不爽,那我可就惨了。但出了院子,我就像变戏法似的恢复了本相,和崇唯你靠我靠地骂来骂去,我就说你丫讲话这操行还真对不住你这名儿,听这名儿起的跟琼瑶是你妈似的,怎么叫起来跟牲口一个德行?崇唯也特爱跟我贫,我靠这名儿又不是我起的你骂我,我还瞅你这名儿跟安妮宝贝是你妈一样呢。
忘了说了,我叫安微。
后来上高中了,崇唯这厮靠这那张从小我妈引以为傲的小白脸迅速成为校里的一棵草,对,我没说错,是我妈引以为傲。我妈她特喜欢崇唯,每次崇唯来我家她都又嘘寒又问暖的,崇唯这厮也特会装,每次来我家都是一幅彬彬有礼地一般彬彬有礼的人看了都含恨而死的样子。一口一个阿姨叫得特顺溜,我看他那样就特不屑,心想有种你丫把平时跟我叫板那操行在我妈面前现现。
成了校里的一棵草,自然就有无数的花痴在屁股后面寻死觅活的。每次放学崇唯就掏出一把用粉红信封装的贯穿了肉麻与矫情的语言的纸在我面前晃晃,然后扔进路边的垃圾桶扔完还用一幅训孙子的表情叫我赶紧努力,踢着正步跟上新时代的步伐,说完就冲我嘿嘿地笑,让我把做好的作业给他抄,说不借他就不叫我去打球了。整个一大尾巴狼。
不过我还挺喜欢这种单纯的小幸福。
但是如来佛祖不是你家的啥,所以没有人可以一直幸福下去。
崇唯他爸,死了。至于为什么死我也不清楚。记得崇唯面无表情地告诉我的前一秒,我还在等他把收到情书展示给我看,然后问我要作业。我记得当时我都把手伸到书包里了。他告诉我时我的手当时就插在书包没拔出来。以为他和我开玩笑呢。
再后来,崇唯就变了。变得快的像变戏法似的。而且就像电视剧里主角的亲人不辛怎么了一下死了一样,他一下变得特沉默,除了跟我几乎不怎么说话了。他性格转变的另一大结果就是他屁股后面那群寻死觅活的花痴现在全都跟在我屁股后面问崇唯怎么了。我当时就愣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回答。
后来有一天,崇唯终于告诉我他和高三的一女生好上了。我当时就和他叫上叫上板了,我说我靠,你丫的从小又不缺母爱,就算你妈不爱你我妈那也是爱你爱到海枯石烂哪,你丫找个那么老的是不是心里有问题嘿。都高三了不好好准备复习去和高一学弟玩姐弟恋,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崇唯那厮用特平淡的眼神看了我一眼,说了句她挺好的。我当时差点吐血,我当时就骂出来了,我靠,你丫脑子有病啊,古人都知道在勾引诱饵上钩时应该用美丽的外表,我要是一罪犯在绑你之前肯定也得用糖引诱一下你吧。这么土掉呀牙的故事你丫小时候听得耳朵没长茧啊?崇唯没说话,只是深深的看着我。
我发现崇唯变了,彻彻底底地边变了,或者说是毁了。不再是从前那个每天定时叫我打球爱跟我贫跟我闹地恨不得地球人都知道他认识我比我能说比我还贫的崇唯了。说实话,看崇唯这样我特想哭。
可这一切才刚刚开始,不管你愿不愿意它都无法避免地开始了,有一段时间我特庆幸我心脏好,因为就在我以为一切才刚刚开始我说不定还可以阻止崇唯像癌症细胞一样快速病变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因为,崇唯,也死了。死在她那个高三的女友手里。
崇唯死的那天,他到我家,叫我,说,安微,走,去打球。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因为崇唯以前都是在我家楼下扯着嗓子叫我下楼的,但我没说什么,就跟他去了。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他只是走,身上弥漫着沉沉的忧伤。
我们打了一下午,回家时,崇唯说要送送我,我说我又不是女的不是花要他来护。但他坚持地说,没关系,让我送吧。于是我说,好。
快到家时他停下,轻轻地对我说,安微,你要保重。好好活下去,好好打球。其实我当时特想骂他说,你丫脑子坏了嘿,真他妈以为琼瑶阿姨是你妈啊?但我却看到了他眼中风都无法吹散的忧伤,于是我说,好,你也保重。
崇唯看了看我,笑了。
临走时,他把他的篮球给了我说,球先放你这儿。
我好像只会一句话似的说,好。
崇唯转过身,走了两步,突然说了句,别忘了常去看看我妈。
我又说,好。
后来,我和我妈在参加崇唯葬礼时,崇唯的妈妈告诉我,崇唯的那个女朋友其实是酒吧的坐台小姐,他只是看中了崇唯的钱,要用崇唯的钱去买毒品。后来就引诱崇唯去吸毒。崇唯吸了之后就上瘾了,他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妈妈,对不起我,对不起我妈,所以就自杀了。
阿姨说完,就扑在我身上不停地哭,我看到阿姨的样子就想到了我妈,想如果我死了我妈应该也会这么哭吧。想到我妈哭,我就笑了,因为我妈还从没在我面前哭过。笑着,我又哭了。回过头看见我妈也在哭,我忽然觉得我妈老了,不再是从前那个听见崇唯在楼下喊就急得想把我从楼上撂下去以崇唯为傲的我妈了,怎么一下就什么都变了呢?想到这,我就哭得泪流满面。
后来,每年我都会去崇唯的坟上看他,尽管他再也看不到我。我每次去都抱着篮球,在崇唯墓碑上的照片前对他秀我新学的过人动作。秀着秀着,我就哭了,因为我总是看到他墓碑照片上淡淡的忧伤。
那深深嵌入墓碑里,抹也抹不掉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