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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你问我这世上最美妙的是甚物,我答便是声音了。色彩的张扬或低调太过情绪化,味道又容易让我们产生依赖的转瞬即逝感。它们固然美得不可胜收,但我还是偏爱秀丽如花光山色,壮阔如波澜起伏的声音。连绵不绝,刻骨铭心。
吟游诗人泰戈尔低声道:“海里的游鱼是静默的,陆上的走兽是喧闹的,空中的飞鸟是鸣啭的。但,大海的静默,陆地的喧闹,天空的音乐,人都兼而有之。”
我粗浅地以为人性是有更高一层对声音的醒悟能力。声音是需要被知音者享受的。我读过上一届新概念中辽宁抚顺刘强的《女人的床》,人生许多的风光还是离不开声音的:单赖在床上紧闭了眼,听着熙攘的市井之声就可勾勒出一副《清明上河图》;仅就着一盏孤灯便可钟营造出“留得残荷听雨声”的意境;若是在漫漫长夜听到熟悉悠扬的电话铃声,那更容了几多憧憬几多期望。林语堂极容易沉浸入声音。在他耳边,敲门声,扫地声,咳嗽声,野鸭鸣声,杯盘碗盏之声都是音乐会之协奏曲。在“稍停一阵远远的马蹄‘的的’声”中,他“所享受的美的愉快更胜于勃拉姆斯交响曲。”
的确是这样。声音包含了一个巨大的容量。传递,接受,感染,以及拉扯出的千丝万缕的故事。往往又跟近了一种本质,一些众人皆知或鲜为人知的隐秘。
正如茨威格在《一个女人一生中的二十四小时》中描述的C夫人只在赌场中揣测一双双手,而不去看千篇一律的假面。从人的声音往往更容易窥探到一个人内心最阴郁的情感经历。这又好比我们在试探一堵墙是空是实的时候,就去辨别敲击后的声响。甚至在一部不成功的武侠剧中,拙劣的高人在隐蔽自己时也总要伪装声音,他们深知用真实的声音掩盖真实的灵魂,难上加难。
比如沉默。沉默是声音最有力量的聚集。沉默本身就是个高度的埋伏,埋伏后突发得就是钢盔铁甲,万马嘶鸣。司马懿就败在诸葛亮沉默的一座空城中。他误读了一段萧声,就结束在转身后的千军陷井。聪明反被聪明误,哲人之愚,亦维斯戾。
人如是有灵魂的,那胎孩在母亲体内之时便还尚未复苏。当它们安然却不平稳地像蚕脱了茧衣蛹动入尘世时,大凡要宣告:“我已诞生了”似的紧紧闭起了眼睛,舞动起手脚,一声响亮的啼哭。它们尚未发育完全,不会看明晃晃的蓝天与金光,也还不会嗅母亲的汗水与乳汁混起来的温香,却是呼了一句“妈妈,我来了”的!这一句自以为是婴孩的任性,却让妈妈因过度疼痛的苍白的唇上扬了去:啊呀,我的孩子是健康的!
这是这个孩子人生最值得安心的飞跃。它顺着自己的唤醒,自己的不规则的声谱线,仅靠聆听要去感知奇异的世界了。
当我们看不到时,便去学会辨别了。我们在还是一个的粉色的小孩儿时,便更喜欢亲近有着温柔呢喃的母亲。如果说吮吸乳汁是一种本能的需要,我就更愿意从高层次以为这是这些小东西在欢快地倾听自己制造出来轻微、满足、幸福的小声动。任何一记闷雷或巨大的响动都会震得它们恐慌地醒来,它们拒绝不美妙的声音,也就以响亮让人憋得慌的哭啼来表示害怕与小小的忿恨,这是多么直截了当啊。
释迦牟尼在《金刚经》中有一种禅道:凡所有相,皆为虚妄。三四岁的孩童没有或极少受到物质的干扰,便更接近了物的本质。一个富有朝气的小男孩儿往往比一个鸟类学者更懂得小鸟扑棱翅膀的真谛。他们顽劣地制造声音:用铜勺子刮玻璃的尖刺声,把书页窝成喇叭状吹出嘟嘟声,都是小孩子所偏执喜爱的,在我看来,懵懵懂懂的时候,一个人怀着冒险的心理钻进阴暗的小屋听录音机里“黑猫警长的故事之可怕的伐木声”直到毛骨悚然,都是莫大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