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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屏之下,重帘之中,我隐约瞥见了你。你席地而坐,绿绮操于前,白衣逶迤,宛若浮冰碎雪一般。你修长的指缓缓撩动琴弦,空灵而妖冶的琴音似乎娓娓诉说一个故事,那么炽热,那么蛊惑。我的心,悸动了。
你和而歌曰:“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你狭长的凤目看过来,隔着珠帘,似乎。。。怕是我看迷了眼,你眼中竟是甘愿被囚的虔诚!我执杯亟欲饮,却未沾脸先绯。慌乱中,长襟拂案,金樽绿蚁倾倒,浸渍裙裾。起身,禀一声告退,我似乎慌不择路。你且依旧从容,衣袂翻飞,奏一曲牵肠挂肚的《凤求凰》,琴声愈高,恣意飞扬。忍不住,驻足,回首。烛火明灭,父亲大人还在和宾客推杯换盏;天墨似语,幽篁下的你风仪古雅隐退喧嚣。我掩唇轻笑,自己怕是早已沦陷,为你画地为牢了吧。何必畏葸,何必顾虑,何必犹疑!兰台公子玉檀郎!从此,我便追随与你好了!
只栖梧桐树
你疼惜地执起我的手,面有愧色地说:“文君,你本是锦衣玉食的小姐,玉指何曾沾过阳春水,如今,如今却与我这般受苦。。。”我反手相扣,浅笑,嗔道:“心悦君兮,长伴君兮,何谈受苦,何曾受苦!栖凤安于梧,我随了你,便不惧,不退,不悔!”家徒四壁又何如?布衣荆钗又何耻?当垆卖酒亦何羞?你长襟挽起,墨发紧束,涤杯洗盏于侧。我不禁莞尔,这样的你,亦是别样光华。
你说,你要让我金簪玉箸,再不受苦。其实,我并不向往倾宫瑶台 ,并不心仪琼浆玉液,并不在意锦衣华服,倒是,愿意像这样过着山中一日世上千年的恬静时光。然而,金鳞岂是池中物?我知道,你要博取功名,你要为官做宰,现在的戢鳞潜翼只是待日后的直上重霄。
“一别之后,两地相悬,只说是三四月,却谁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 颤抖的手终于无法行笔,紫毫掷落,我跌坐于窗前。轻轻拿起盼来的你的书信,上面是你熟悉的字体,飞龙走风,一如你的潇洒。可是,寥寥十三字,却让我,肝肠寸断!“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独独无“亿”,无忆,无意。。。呵,竟是如此?竟是如此。。。不,我偏不!我说过,随了你,便不退!我在等,倚井盼归堂。我知道,你会回来!
病榻前,他气若游丝。枯槁的手轻轻撩开我散落在额前、已随岁月老去的三千青丝,无神的眼轻轻阖上,似乎满足又安逸,只把我的手紧紧握住。半晌,他轻叹一口气,睁开眼眸,盛满歉意的瞳映着我的模样,亦是飘摇落红,风华不再。突然恍惚,原来,竟然一辈子已过去了。。。
“ 呵。。。”我努力想笑得最美,可是清泪却一滴滴滑落。我听见,我的声音轻柔而坚定,那句话是来自我的心:“何来有怨?只因,你从未离开过!”
最后的笑容凋谢,他像个孩子一般回归了纯净、安宁,悄悄地睡着了,就那样悄悄地,睡着了,在我眼中,在我心中,永远地。。。
长卿,如果,下一世轮回不灭,来生,你会在何处等我? 紫陌黄泉,叹一句孟婆已老。
长卿,我梦见你了!舜华摇紫的夜,我逃出家门,你在木槿花下等我,执手,夜奔于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