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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雨一滴一滴地落下,心惊肉跳。先是撞在窗沿,溅起千万水珠,然后纷纷杂杂落满屋前。她一夜未寝,躺着胆战心惊地听着,像听一份滔天巨恶的阴谋。第二天拉开帘子,花盆中的花绰绰约约落了一地,娇艳如火。她不禁感叹起来。
她不肯把落花扔了,拾起来放在乳白的桌上,大红惨白,红得愈发苍壮。她坐等着。她等着主管重新回聘她。她是一个过了气的明星,寂寞地等待着复出。九年了,她等了九年,等重新回到歌舞场的奢华中去。
她分外怜爱落红,因为她以为落红是她自己,---她那样害怕自己在等待中枯萎!她时常倚着栏杆望着街外,她舍不得人生的华美。
玫瑰凋零分离别,花开易见落难寻。她怔怔望着。最近时常失眠,白天等晚上,一夜无果,躺在床上又痛苦起来。她悲叹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晚上盼白天。痛苦是手表,走了一夜。九年来,她常常幻想自己重回纸醉金迷的世界,然后冲向镜前,审视自己脸上每寸肌肤,疯了似的挑出岁月衰老的痕迹。她极怕。
她怀着期望开始等待,在失望和希望不断一波一波起伏中活着,等待时听自己呼吸,潮起潮落,数落着变老的步子,重重地落下。
那夜,她出门晚归,瞥见那片花瓣。她忽然有些顿悟。那天是她的生日,她本就有些诗情画意,又略进小酒,正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它晚来风急"。摇摆之中,忽然有些惊叹悲喜,交错在心里。她发现花的生命也在等待,从淡绿花苞等待明媚鲜艳,然而恩爱虽浓不到冬,一任东风去,红颜老,偏是落花魂,等着---
她突然顿悟花落的等待。
原来,花魂点点,是风唤醒了憔悴的花,让她明白自己也曾拥有翅膀,岂必委身于枝桠羁绊,未若随风而去,腾入青云。等了一生,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被唤醒,令去探寻一番天地。等到那对风一般的灵翅,等到伴那一帘春去,等到终于超脱了枝叶的束缚,等到消息风吹透,送我上青云!
她突然,在酒醉的浑浑噩噩中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
若干年后,她重创事业,成为一位作家。她那九年的幽居生活成了她创作的源泉。她曾叹道:"等待抽丝剥茧般剔去了人生的浮华,我明白自己也是花瓣,也该被唤醒,去飞翔。"
所以,不必为憔悴花自怜而伤感唏嘘,那是生命必须的等待,直至唤醒了,方始自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