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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乳白的栅栏,父亲和祖母正谈着家常,我则坐在荫翳处读书。
“有人么?”
“进来罢。”
父亲忙开了栅栏,一位不相识的老人走进,父亲虽不知是谁,但既是祖母招呼过来的,就掏出一支苏烟很热情地递上去,老人断不肯受,斡旋一会仍无论如何也不愿要。我不禁抬起头,见老人腰杆笔直,精神抖擞,整齐地着了件蓝袄,苍苍白发疏落地蜷缩在头上,斜戴着一顶黑麻小帽,萧条几簇银色的胡须挂在嘴唇周边,脚下踏着一双朴素的解放鞋,宽荡的布袋里揣着半包黄果树。心中纳闷:这人衣兜里也揣着几支烟,看样子倒是个抽烟人,现在给他烟怎么死活不要呢?悄悄问祖母那人是谁,得知叫“二宝子”,村里人都这么称呼。
午后,趁阳光暖煦,陪祖父出去散步,我将这事告诉他,祖父笑道:“怎么不抽呢,这二宝子可是个老烟枪,要老早,人家不给都要,现在好了,人家给烟抽,死活是不接的。”我好奇地问:“那他以前是甚么样子?”祖父叙道:“说来话长,这二宝子年轻时好吃懒做,借钱不还,一延再延就被人家告入了监狱,几年后放出来,再没人会借钱给他,只好偷盗,今儿偷一篮菜,明儿劫一只鸡,接连被人告进监狱,几十年都在牢里过活。释后回到村庄,都快七十了,谁知完全像变了个人……”
叙述着就遇到位熟人,祖父停下脚步和他讲话,偶谈起“二宝子”,听这熟人道:“这二宝子现在回了村庄, 大队里为他在小湾边造了两间小房,让给庵里看看香火,每月也得个四五百元,生活算是安逸,前不久我还去过他家,当时正躺在床上,边吃茶边看电视。”
我和祖父散步回家,听到祖母在栅栏边喊道:“二宝子,下次来带些白菜回去,不要给钱啊!”一个斩钉截铁的声音答道:“不给钱不要!”
祖母见我们回来,就说道:“前两天二宝子来家弄几斤菜,我本是不要钱的,可二宝子非要从口袋中抠出几块钱与我,唉,人啊。”这样一位无儿无女,更无妻室的人,在牢里独自守着凄怆的小铁窗,熬过四十年的漫漫长夜,年华虚度,岁月空添,七十到老,满首皆白,不知道此时此刻,他正想些什么,会是甚么呢。
一会晚餐时间到了,就于院子里铺了张草席,边吃边谈笑。餐后我们去舅爷那拜年,行路中顺便弯到二宝子家,透过窗户,见他躺在床上睡着正香,不好打扰,就这样离开了。
偶然感觉怅然失措,最后一只飞雁才刚走了,飞得低低的,让冬天无由觉得若有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