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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鲁,快上来!”
小孩儿甩着脑袋后那根小辫,扯着我的枝干蹭蹭往上爬,一屁股坐在我的枝桠上,痛得我颠掉了几片叶子。另外一个囡囡笨手笨脚缠着我,也如法炮制。
两小孩唧唧歪歪地议论着新搬来的陌生人。我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果真看到了金灿灿的头发,原来是个洋人!
洋人正引着搬运工进入花式繁复的院子。院子外面是普通的石库门样式,不近不远地围了一群人,也跟我身上的小孩儿一般唧唧歪歪地交头接耳。那洋人也不生气,眯着一双湛蓝湛蓝的眼用生涩的语调和大家打招呼。几个胆小的抚着胸退了一步,就怕那心扑通扑通给跳出来;几个胆大的凑了上去说了些什么,便喜滋滋地跟着洋人进去了。人群里静了一会儿,三三两两也拥了上去,剩下的睨着那院走了,又回头看了一眼。身上两小孩一溜烟儿从我身上滑了下去,小辫子拖着那个笨拙的阿鲁,跌跌撞撞地去找他们进了洋人院子的爷娘了。我抖抖身,抖下两片小孩吃剩下的油糖纸,便也继续盯着那院子。两楼屋里灯一亮,从我这儿倒也隐隐约约看得见被灯光染黄的窗帘,微微泛着温润的光泽,和别家的不太一样(别家的窗帘可泛不了光);还有墙上挂着的壁灯,有点儿像弄堂口那个疯疯癫癫的画家嘴里一直念叨着的“欧式”;天花板上的吊灯也不像别家的简单,垂垂连连的水晶珠子密密地排在一起,闪得我又掉了几片叶子。门口堵着一片黑影,是刚刚跟进去的那群人。不看我也知道他们一定又瞪大了眼往里面扫描,时不时交头接耳几句,好似几辈子都没看过新鲜玩意儿。
灯一黑,人也散了,恍恍又是十几年过去。
现在洋人已经不叫“洋人”了,叫“外国友人”。爬在我身上的娃娃也换了好几批,有一批还捎上个睁着碧绿的眼睛的白嫩小孩,操着一口顺溜的上海话,还夹杂着几句“What”。“欧式”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了,也有人家里墙上挂着偌大的中国结,底下是欧式圆床。不过也都是些老人了,听在我身下乘凉的老人说当初挂在我身上的“阿鲁”和“小辫子”,都已经出国啦!
前几天过圣诞节的时候几个本地娃往我光秃秃的树枝上挂袜子,今天又有两个外国娃缠上我挂了中国结。我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们忙上忙下,过元旦也不挂中国结啊!
抖抖身上覆着的白,哗哗又下了一场小雪。红色的流苏跟着动了几下。天下大同,大同天下,这融合,倒真也和谐。